野有蔓草(17)
折腾了一夜,此刻稍稍放松下来,林清嘉感觉到强烈的困意,在柜台前略做整理,便往外走。
季无谢扣住她肩膀,“去哪儿?”
林清嘉:“很晚了,当然是回家。”
“你不能回去。”
林清嘉皱眉:“为什么?你不回去吗?你还是早些找到藏身之处好好躲起来才是要紧,被警官找到,可就没有这次这样的好运气了。”
季无谢轻嗤,她倒是担心起来了。
他捂着伤口处,模样看起来有些难捱,“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既救了我,就不能不管。”
林清嘉:“?”
不是已经医治过了吗?
“你还难受?”她小心翼翼问。
季无谢咳嗽几声,“嗯,现在感觉虚弱乏力,夜里可能还会发烧,需要有人照看。”
……虚弱?
可刚才不是,能跑能跳,能修门窗,还能徒手杀人,身手敏捷得很吗?
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那股劲儿过了,就撑不住了。
林清嘉说:“放心,我会善始善终的。”
她想了想,扶着季无谢,“里t间有病房,你先过去躺着吧,躺着舒服一些,有利于伤口愈合。”
“行。”季无谢捂着伤处咳嗽。
这病床对于季无谢来说实在有些小了,一双长腿微屈着,躺下的姿势看上去也不是很舒适。
林清嘉困得眼皮打架,安置好季无谢后,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林清嘉在桌上睡得极不舒服,一会儿便觉得腿麻手麻,翻来覆去的。
第二天悠悠转醒时,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倏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不是应该伏在案桌上睡觉吗?那季无谢又去哪里了?
她起身,彼时熹微的天光从外头漏进来,撒在脸上,有些刺眼。
林清嘉伸手挡了挡,眯起眼睛,看见窗边负手而立,闭目神思的季无谢。
晨光像是给那道清挺身影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眼睛轻阖,睫毛在冷白的肤色上懒懒错迭。
可能是打坐?那为什么不坐着?
林清嘉都怕他万一站着睡着了一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她伸了个懒腰,明明动作也不大,那边却像似有所感般睁开了眼睛。
逆着光,那是极好看的一双眼,让林清嘉想到了漂亮剔透的琉璃石,以及皓月千里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浮光跃金。
“醒了。”
林清嘉点点头,“嗯,我怎么……”
“你看你在桌上睡不安稳,中途给你换了个位置。”
“多谢。”
林清嘉去药柜那边按着药方给季无谢拿药,有调养的中草药,也有消炎止痛的西成药,最后都装在一个袋子里,”药剂服用量和方法都写好放在里面了,如此,我也算是善始善终。”
“且慢。”
林清嘉回过头,“怎么了?”
季无谢没说话。
算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也早晚得去承受。想来,现在回去,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
“没事了。”
门外一阵窸窣响动,季无谢一把拉过林清嘉,警惕地掏枪上膛,正要扣扳机,陈冼先出声:“老大,是我!”
他扛着枪跳进来,“原来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啊,老大你这是受伤了?”陈冼一惊一乍的。
季无谢:“小伤,无碍。”
闻言,林清嘉看季无谢一眼,不是说身体很虚弱,夜里可能还会发烧吗?
怎么有种被人糊弄了的感觉。
陈冼注意到旁边的林清嘉,“这位是……”
林清嘉微笑道:“你好,我是这家医馆的大夫,林清嘉,昨天晚上他来问诊,我替他医治的。”
女孩笑起来明眸皓齿的,眼底干净清澈,眼尾稍稍往上勾起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在淡淡阳光下,像只灵动翩跹的蝴蝶。
叫人有些看直了眼睛。
原是很正常的见面流程,到了握手这一步,陈冼正准备伸手出去,季无谢拦在前面,叫他汇报昨晚的情况。
陈冼伸了一半的手又缩回去,抓了抓头发。
陈冼汇报的空隙,季无谢转过头来,瞥了一眼林清嘉,“见面说你好,还握手,可真是有礼貌。”
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太像是夸奖呢?
林清嘉有些无言以对:“……”
怎么,讲礼貌有教养难道不是很好吗?
他们在说些什么,林清嘉没太清听,也不是很在意,临要走时,又被季无谢叫住,点名让一个手下送她回去。
护送她回去的人叫许砚,是个身形健壮的年轻男人,很健康的小麦肤色,只是板着个脸,沉默寡言,看起来淡漠疏离,很凶的样子。没有陈冼看起来那样亲切。
陈冼一听是熙和路,来了劲,“老大,熙和路我熟呀!”
季无谢面不改色道:“你话多,怕是会扰人清静。”
陈冼默默闭了嘴。
快上车时,林清嘉犹豫着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只知道姓季,但不知道叫什么。想起来,她还有东西没有还给他,要是就这样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碰见。知道姓名,好歹以后还能找到。
然而,季无谢沉默了会儿,像是在思量,手指在掏出的烟盒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看上去并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或者是根本就不想回答。
林清嘉明白了,“若是先生觉得不便相告,也没事,是我唐突……”
“季无谢。”
“唐突了”几个字还未说完整,就听见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