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65)
在一旁站着,手按着枪的陈冼皱了皱眉。
都第三天了,这巴颂不知卖什么关子,条件总是谈不妥,尽在这里磨洋工。
从季无谢显露不悦的神情来看,他的耐心即将告罄,“看来巴颂先生不是诚心想合作,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巴颂在后面喊道,“今天你怕是不能走。”
这是巴颂的地盘。讲这句话不就明摆着要撕破脸皮吗?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季无谢闻言嗤笑了声:“怎么,你还能拦得着?”
巴颂生平最是讨厌这种轻狂的态度。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拍了拍手,很快,安全通道的门打开,手下扣押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林清嘉双手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封着。
巴颂眯着眼,眼神锋利,“本来想送件礼物给季公子,不要的话,那就算了。”
季无谢看了眼林清嘉,轻佻地抬了抬眉稍,“哦,所以这就是你的底牌?”
言外之意,巴颂拿个弱质女流来做要挟,未免太过无耻。
巴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结果正确就行,过程不重要,为达目的不折手断。”
季无谢慢悠悠点了支烟,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道:“说吧,怎样才肯放人?”
对于自己手中的筹码价值有多少巴颂并不确定,他伸出一只手比划,“再让利五成。”
季无谢:“你当这是卖白粉还是卖白菜呢?”
巴颂:“三成,但等货到了之后再交钱。”
季无谢爽快道:“成交。”
带走林清嘉之前还有悠闲心情,好心地提醒他:“巴颂先生这国语练得也忒不准确,是不择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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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日光暖融融地洒落院中,季骁躺在棕榈树下的那张木质躺椅上晒太阳。
手里的桃核物件被他盘弄得光滑圆润。小桌上放置一个透明玻璃罐,可以看到罐子里装着一只虚弱的蝴蝶。罐顶的换气孔完全封住,不透一点气息,那只蝴蝶做过挣扎,正在微弱地轻颤翅膀。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日光稀疏且柔和的天气,小男孩拿着玻璃罐子捉蝴蝶。小男孩把蝴蝶养在玻璃罐子里,蝴蝶被他养死了,他大哭一场。
季骁告诉他,凡事要狠得下心,即使是面对喜爱的事物,也不能让它成为自己的弱点。
后来,小男孩被仇家抓去,用来威胁季骁时,他选择了更有价值的东西,放弃了小男孩。
那是他最喜爱的小儿子,只活了十岁。
多年来,他培养季无谢,以毁掉他的人生作为乐趣,磨灭他的恻隐之心,企图把他养成跟自己一样的恶鬼。
当发现林清嘉对于季无谢来说似乎有点特殊意义时,他决定要好好利用季无谢这个弱点。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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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宋轻轻,烫得妥帖的鬈发附在脸侧,依然是摩登女郎的模样。
宋轻轻站立在门口,吸了口烟,吐出弥散的烟圈,看了她一会儿,林清嘉在熨一件衣服。
宋轻轻半倚着门,歪头道:“你很喜欢做家务啊?”
林清嘉熨衣服的动作未停,“也没有很喜欢,只是想帮他做一些事情。”
“来补偿是吗?”宋轻轻说,“毕竟你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划。”
“真是可怜啊,对做这些事情感到满足。如果是我,我会雇人来做,因为我的时间比这更有价值和意义。”
林清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因为自己处于劣势,所以必须要花时间花心思来讨好、依赖男人。可偏偏只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林清嘉:“季无谢并不认为我是麻烦。”
“是吗?”宋轻轻笑,手指慢慢拿出来一张船票,“他让我来送你走啊。”
林清嘉看过去,那纤细手指下印着的字体显示,的确有一班在今晚驶离港地的渡轮。
林清嘉并不相信,“我要他亲自对我说。”
“无谢在处理事情,怕是没空搭理你。”
可惜不能阻止到林清嘉,宋轻轻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音已随林清嘉的身影,往门外奔去。
无谢。没有姓氏,单单只是t名字,显得多么亲昵,心里像是季修远带她喝的柠檬汽水,酸酸的,咕噜噜冒气泡,难受得紧。
陈冼照例是在外面守着的,看见要闯入的林清嘉,虚虚拦了下,“老大说,暂时不让进。”
里面,没有响枪。地上年老的男人浑身是血,胸膛到肚子被人捅了好几刀,从伤口的凌乱位置来看,足以看出持刀者扭曲变态的心理。
然,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那双浑浊的沾了血的眼睛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老板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畜生吶!”
“那也总比在背后玩些阴的强,您说是吧,文叔?”
这位文叔,是当年提拔李虎的长辈,李虎出事后,他早就隐退了。现在能让他把林清嘉送到巴颂那儿给季无谢添堵的,怕是只有季骁了。
文叔用尽最后一口气,绝望地笑,“这世上还有比你季无谢更心思深沉,阴郁可怕之人吗……”
怕是没有了。
季无谢伸手替他把眼睛闭上,“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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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进去时,地上的血迹已被打扫干净。所以林清嘉看到的,仍旧是整齐干净的环境,室内幽幽燃着宁神的松木薰香,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灰色的画。静悄悄,脚踩在菱形方格图案的厚沉地毯上,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