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盒与七剑客(45)
蒋月华苦于寻找与女儿沟通的出口。
“我去小夏家住几天。”向春生没有给她机会。
向夏锦家,也就是她曾经住了十四年的地方,才是真正熟悉的,家?
阁楼窗外的电线杆,围栏上摆满了她从不同田间草地捡到的珍稀石头,如今都还完完整整地在那儿保持平衡。
蒋月华的眉毛一横,她早就准备好了一桌的菜,辛辛苦苦把房子打扫干净,结果换来的就是这句话:“不行,吃完饭再走。”
蒋月华继续补充道:“我给你换了一个课外补习班国庆结束后开始,葛老师是人家桓海书院的老师,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请到的,要四百五一节,我给你报了一对二,上心点,期末好好考,一定要进实验班……”
向春生没说话,她妥协了。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只有那样才会有商量的余地,不过大人们都草率地把这些都归类为懂事。
吃完了饭,向春生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蒋月华处理的这些都重新按照她自己规划好的位置一一摆放,收拾完房间里的东西后,她把书包里的试卷给拿了出来。
那些需要很多参考书的文科作业,她在学校都做得差不多了,这样书包里不用放太多书。
试卷被她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其中一本本子上面带着浓浓的檀香,那是陈念荒给她的字帖,自从手受伤后,他就开始对向春生的字负责,送完这本字帖后,两个人倒是不怎么说话了。
难不成青春期的男生做出的行为都是这么令人费解?
好在向春生的手好得很快,两个人之后也就没什么瓜葛了。
向春生这人也不是从头到尾书不离手的类型,该休息时她绝不含糊。
她打算假期的前几天先把作业写了,然后再去向夏锦家,因为两个人一起效率总是会大打折扣。
刚写完数学作业,手机就不停地震动。
在家里手机她只敢开静音。
因为早在没考好的那天,向春生的所有娱乐性质的活动都被取消,包括她唯一的爱好,电影。
手机电脑被锁紧保险柜里,如今这个手机还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蒋月华曾经用过的,16个G就只够下载一个聊天软件,就连拍照都够呛。好在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过快,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这块被随手扔在角落废铁,还能被她捡起来,擦擦灰,继续用。
至于其他的问题,她一般是趁晚上的时间把充电宝充满,然后带进学校。
这个时候,一中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们默认考上重点高中的好学生都有着优秀的自制力,所以不太查手机。
向春生觉得手机上的娱乐对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唯一重要的是自尊。
她无法接受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被嘲笑,或许蒋月华永远不会懂坐公交时视线无处安放的窘迫,听到“纸币找不开”这句话时的尴尬。
藏手机,是她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不过向春生从不畏惧被发现。
最坏的结局无非是鱼死网破。
手机不停地震动,那是林致优和宋写宁发来的消息。
【宋写宁:国庆假期有安排了吗?】
【林致优:前几天我可能要补课,后面几天有空。】
向春生的生活也被补课压占着。
【向春生:我也是,最后两天有空。】
【宋写宁:行吧,我们约四号,去海洋馆怎么样?】
【林致优:行。】
【向春生:嗯。】
向春生没告诉她们海洋馆自己早就去过了,还是被作为升学奖励时去的,但她不想扫兴。
吃完晚饭后,蒋月华女士最终还是同意了,向春生一个人走在去往叔叔家口腔医院的路上。
大显示器,安全环境,那个能够明目张胆,专心致志看电影的机会就在眼前。
她一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唇角微微上扬好看的弧度。
散步,吹风,看日落,在路边等待一份爆米花时同老板闲聊,这些在此之前,都只能被称作走路、刮风、天要黑了和无关紧要的寒暄。
把腿蜷在懒人椅上,毫无防备地品尝冰爽的气泡水,这是独属于向春生的浪漫。
可却无情地被一个人打破了。
已经干涸的易拉罐被捏扁随手扔进垃圾桶,他的口腔里还残留着碳酸发腻的甜,牙根都有些发涩。
“骗子。”
第22章 牙套·获胜
向春生喜欢侯麦的电影, 一位擅长把印象派的色彩带入电影画面的哲学诗人。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真诚而自由的,混乱、纠缠都可爱、情有可原,他们只与哲学碎碎念,爱于他们而言就是是情绪的调料, 园子里的苹果树与微风一样, 暧昧不明。
她今天穿的这件深绿色的柔软针织,正是在拙劣效仿着电影中的法国女人。藏在衣柜里的薰衣草香片的味道, 舒适明快地缠绕着她。
向春生衣柜里除了黑白灰, 或许只剩下绿色,她喜欢各种各样不同层次的绿, 不管是绿格玻璃窗台前快要枯死的仙人球,还是中古市场淘来的落灰绿墨镜。
杏色的亚麻长裙把她蜷缩的小腿完全包裹住, 隐约能看到膝盖骨的存在,黑色长发松散地铺在肩膀上, 远远看去像一颗柔软的茧。吃薯片或者爆米花之类的零食, 她都不是用手直接拿, 而是用一双筷子优雅地一颗颗夹。
陈念荒眼前出现的就是这么一个毫无防备的极度松懈的向春生。
他的唇角不自然的上扬, 弧度变化可以说微乎其微,转瞬即逝。
片刻失神。
他对万事万物都不甚在意的冷酷, 被眼前的这抹深绿截停,心脏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