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15)
青鸾也在偷眼打量阿元,见她病容更胜从前,按耐不住嘲讽道:“你来这儿,当真是寻死……”
“青姐,我……”
青鸾越发冷脸,看着阿元道:“什么姐啊弟啊,我不认得你,你也不认得我。只是同在一间店的住客。”
阿元转了嬉皮笑脸:“那咱们认识一下。我叫……”
青鸾步子一退,两扇门被一阵内劲一催,倏然而闭,差点拍到阿元脸上。
“青姐!”
阿元气得要拍门,那一掌还是没落下去。
这边的响动引得邻间也开了门。
王宗仍穿那身蓝中隐紫的常服,手执一柄洒金漆扇。他是少有的意态与装束都显贵都雅之人,但阿元不喜这人眼神转换间,有些阴恻暗昧的意绪。
“江元公子。”
阿元回一点笑意,却不答话,心中暗忖:这一柄折骨扇的扇坠,t非玉非螺,倒像一块香木,她也未见过。这王宗当真是北楚旧贵?他同青姐,是如何认识的?
阿元尚未开口,王宗已先行探问。
“江元公子,来找青鸾姑娘?”
阿元一双褐眼,醒也迷离,醉也朦胧,饶是王宗识人断物分明,也辨不清她什么心思。
阿元只暗想:这人知不知道青姐实则姓楚,来自南越?青姐又是怎么供叙她们两人之间的身份?亲属?好友?同乡?这般心头转了无数心思,还是决定不轻易同此人打交道。
她意念方定,抬头便看见江玄信步而来,丹唇未启笑先闻:
“阿元,你来叨扰王公子了?”
阿元几步回到江玄身旁,笑道:“怎么敢。”
王宗眼中情绪转得极快,只道:“他倒是没叨扰我,只是来闹青鸾姑娘的门。这青鸾姑娘同你这样亲,还不肯见你么?”
阿元低头,江玄替她答话:“我这幼弟,在家宠惯了。年轻姑娘,没有不得罪的,恼他也是常事。我这便回去依家法训他。”
江玄说罢,朝阿元微微一侧脸,提步便行,阿元乖觉地随在身后,两人一同回了房。
江玄闭了房门,才露出家常的笑容,在桌上斟了一杯茶饮,递到阿元手中。
“这次你倒安分。”
“这姓王的,叫人摸不透,自该小心些。”
阿元借那一杯温热,暖了手,才慢慢喝下去,又道:“他那扇坠少见,是什么香木么?”
阿元出身南越,从来对各色植种瞩目,尤喜香草木植,忽逢罕见之物,总免不了一点好奇心。
“那是蜜结迦南,伽楠香中少见的上品。这种香物是外域来的,你也没见过也不稀奇。 ”
“那你怎么知道的?”
“江帮经商,赚的有贵钱,有贱钱。贵客么,一掷千金,这般的怀袖雅物,一年的润钱抵得上多少人家几辈子的口粮银。你说,我岂有不知的?”
“我看这折扇,黑金交错,却不显奢丽,这王宗看起来又是个不凡之主,想必是古物了?”
“古润苍细,的确是旧物。此扇名为‘百骨扇’,扇骨极细极多。”
“真有一百根吗?”
“恐怕比这还多。”江玄略一沉眼,“我看这王姓公子,大约是以‘百骨扇’为防身兵器的,扇中倒不知有没有其他玄机。你小心着些。”
阿元盈盈一笑:“又不止他有兵器,还不知谁暗算谁呢。”
江玄见她仍是如此孩子气说话,又好气,更好笑。
阿元等他笑过,才严肃脸孔道:“青姐同他,究竟怎么一回事?青姐怎么会无端端离开南越呢?难道是……谁人命她护送这王公子上山的么?”
江玄抚一抚她的细软鬓发:“这些事,别多操心了。”
江玄心中,倒是有另一层顾虑,这王公子出现得太巧了,怕只怕,他来这玉昆仑的原因,同他一样。
江玄如此一想,眼神一凝,片刻便被阿元看穿心思,阿元问道:“怎么了?这江家倒不会和这姓王的有什么过节吧?”
江玄故作轻松地笑笑:“怎么?江帮的名声如此之坏么?倒让你疑心咱们和一个玉昆仑偶遇的陌生客有过节?”
“有句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越有过节,越是可能遇上。”
12.故旧未肯相识(四)
天亮之后,江玄同王宗,各带人出了客舍。直到暮色时分,众人才归来,如是两日,均无所获。
梅影也早注意到这阿元对青鸾格外上心,不免有些拈酸吃醋,对雪影抱怨道:“这丫头,叫什么青鸾,不过扑腾翅膀的雏鸟,跟你一个冷德行,生得又不是什么绝色,小郎君怎么对她忒得挂心?”
雪影抚着那雪狐的软皮毛,冷脸冷嘴道:“碍不住人家年轻。”
梅影一撅嘴,媚眼娇嗔道:“我很老么?”
雪影一双养得长长的指甲,在狐的皮毛上来回摩挲:“老不老,问你的小郎君去呀?”
梅影眼波横流欲飞:“去就去!”
梅影扭转身段,极尽婀娜妖娆地欲往楼上去,正逢那阿元下楼,梅影一见她,笑得十足十的风情:“小郎君,是下楼来,陪我们姐俩解闷的?”
阿元眼光往门外去,尚未答话,雪影便开口抢白:“没瞧见人家先看哪儿么?人家是挂念自己的……好哥哥呢!”雪影冷腔冷调,刻意将那声“哥哥”拖长了音。
“他们……没一个人回来?”
梅影笑道:“没呢。不过别急,一会儿就回了。”
阿元心中暗道,他们回得一日比一日晚,这样海底捞针,那味神药又只存于道听途说,怕是寻不到了。她的眼光又落在两位掌柜身上:即便这二位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告诉他们这些兀自寻上山的。自己身上带的太一丸,从前是半月一颗的,现在则隔天吞食,扼制毒性,照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