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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短歌行(199)

作者: 南洲 阅读记录

阿元玩笑道:“行啊,我给你开个好价钱。”

任罗衣没好气:“要银子,那可不学了。”

阿元以手撑额,静了片刻,突然道:“罗衣,也许任弘微会回来的。”

任罗衣神情凝噎,半晌才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早该想到,叫江帮替你打探一下消息。”阿元越想越觉有门道,“是啊,秘帮从来消息灵通。他们帮我找到了我……我的亲外祖。也许能帮你。”

任罗衣垂睫未语,她收敛起当家做派时,便是一个楚楚堪怜的文秀佳人,再艳冶的衣裳衬在她身上,都透出一股子清气。

阿元继续道:“不瞒你说,江家有个失散多年的亲人,昨日也被找着了。我想,你那弟弟虽被拐子拐走,定不会害他性命。咱们细细地找,总有消息的。到那时,你也不必这般对待顾大哥了。我瞧着他的神情,有时也觉可怜。任弘微之失,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都是那拐子可恶!”

任罗衣已忍不住淌眼抹泪:“若是真能……真能……”

“你倒别哭,想一想,任弘微走失时,身上可留着什么物什?”

“他走失时候身上穿的是大红织金麒麟补缎制的衣裳;脚上是一双云头履,红缎为面、青绿镶边;头戴一顶粉锻底子的虎皮小帽,虎口缀着一枚铜铃铛;颈中藏着一块银烧珐琅寄名锁,写着‘长命富贵’,是乔三叔制的。我样样都可以画出来。”

任罗衣一气儿说下来,半点磕巴都不打,直说得阿元心疼。

“还有,我那弟弟生有泪痣,后腰处有一块红色的蝶形胎记,看模样,大约十九岁上下……”

阿元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记得这般清楚,咱们找着他的机会便更大了。”

两人正自说话,江客t与顾少堂已携着一壶茶水和一篮子晚食回来了。

顾少堂布好菜,搁好碗筷,便退下了。

阿元正欲尝尝江客的茶手艺,却见他按住了自己的手:“这茶,餐后饮。”

山中菜蔬鲜嫩,入口回甘,阿元难得多下了两筷子。

任罗衣不由道:“其实你身子这般轻飘,何必茹素呢?弄些荤食滋补得多了。”

阿元轻道:“从前我养过些鸟雀,家中长辈责我玩物丧志,将那十几只鸟雀都焚烤了,勒逼我吃下去。从那天起,我便不喜荤菜,其实吃也吃得,只是多少有几分……惧了油荤,怕了腥膻。”

任罗衣讶然道:“想不到你族中家教,如此严厉。”

阿元住了筷,托腮不言。

江客冲了一小杯茶汤,送到她面前,阿元见汤底澄明,花香四溢,轻道:“是雪月茶?”

江客微微一笑。

任罗衣朝阿元皱了皱鼻:“贤伉俪倒是嘴刁,雪月茶?这般风花雪月之名,我可是从未听过。”

“这是我们胡乱起的诨名。因这茶皆用白花。”阿元将面前那杯香茶转而递给任罗衣,“那便先敬罗衣?”

任罗衣素手自袖间翻出,将那杯清茗轻轻巧巧地接了来:“多谢。”

那茶香顺着清甜滋味滑入喉间,任罗衣送饮的姿势一顿,一张秀若芝兰的脸容呆住了,凝在风里。

“白玉兰、茉莉花、栀子花,这是三白茶!”

阿元疑惑道:“原来叫三白茶么?”

任罗衣轻轻搁下茶杯,神色怪异。

阿元轻道:“怎么了?这茶有什么古怪么?”

任罗衣摇了摇头,后知后觉望向江客,似是自嘲一笑:“白兰花与茉莉花、栀子花并呼为‘盛夏三白’,所以我爹爹便将这茶叫做‘三白茶’。我娘患有头风,白玉兰可解此症,他便常常为我娘冲泡此茶。”任罗衣撇开目光,低低道,“我已许多年,不曾饮过此茶了!”

江客闻言,神色微微一恍。

阿元轻夺过任罗衣的茶盏,道:“此茶惹你生愁,咱们不饮了。”

任罗衣轻摇了摇头:“是我今日乏了,我不多陪了,好么?”

“我送你回房去。”

任罗衣起身婉拒,款步离开,人影远远摇曳在风中。

阿元突然开口道:“你的后腰有一处伤疤,是在秘帮中留下的?”

江客怪她有此一问,摇头道:“伤得早,不大记得了。”

阿元将寻找任弘微之事同他嘱咐了一遍,见他神思恍惚,心中一紧,便道:“你……你眼下也有泪痣……会不会……”

“天下的事儿,哪有那样巧合。”江客道,“你是想寻任弘微想得急了。”

“幼年的事儿,你记得多少?”

江客摇头道:“几乎不记得……有模糊印象的时候,便是在苏阳郡城的长街上讨饭,求人施舍些铜板。”

阿元颇为失望地低下脸去。

江客替她又斟了一杯雪月茶:“费了功夫呢,你浅饮一杯。”

江客看着妻子将那一杯风花雪月灌下去。

133.山中日月(二)

夜深露重,顾少堂引着一个斗篷遮面的老者来到了江客夫妇的屋外。

“多谢顾兄弟。一会儿便由我送老先生出去。”

顾少堂沉默如影子般退下。他自然懂得,他不该问的,便一句也不多问;不该说的,便一句也不多说。

黑色的兜帽落下,露出一张白须飘飘、鹤眼澄明的面孔来,徐徐笑道:“伯宁公。”

江客长揖到底:“锁阳先生,此番唐突,烦请包涵。”

锁阳谷主抚须而笑,一双鹤眼洞若观火:“伯宁公夜深约我至此,想是为了尊夫人的病?”

“先生料事如神。”江客徐徐叹出一口气,“拙荆讳疾忌医,江某实是计穷,才出此下策。叨扰先生深夜前来,替梦枕之上的她切脉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