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春(156)
劲风好似携着无数刀尖,划在窗棂上发出啸鸣,一直传到了东原县外的驿馆内,在元珩耳边放肆嚎叫。
他立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风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拢了拢绒氅,伸手端起一旁的酪浆,抿在嘴里时,发现已经凉透了。
驿馆官员似乎很了解他的喜好,这碗酪浆制出了平城独有的风味,只是还没来得及尝个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意犹未尽之故,他竟然有些想念颐宸苑的茶食菓子了。
出平城后,他的胃口就不是很好,尝到的吃食都不及云静手艺的万分之一。自此他才明白,自己早已被她惯坏了,口味越来越刁钻。
思及此,竟还享受般暗暗笑了起来。
他竭力令自己克制这份想念,秉着烛,准备去歇下。
谁知一转身,领襟飘出一阵木兰花香,在鼻间幽幽浮动。
出发前一晚,衣物皆被她用香膏熏过,陪了他一路,身边处处都是她的影。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因想着她,才有一连几晚的安稳觉。
忽然,门外有驿馆官员来通禀:“殿下,方才京城来了重要的人,说是为寻您而来,下官已把她送入内室了。”
难道是她不顾安危,冒险来找自己了么?
他好奇往内室走去,脚步不由跟着加快,掀开垂幔,果然看见有人坐在榻上。
是最熟悉的天碧色裙裳。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元珩心中恍然掀起一股情动,柔声唤道:“沛梵——”
第061章 第61章
那袭天碧色的衣裙, 紧牵着心中依恋,引他不停前去,“不是让你在京城好好呆着么, 怎这么不听话。”
榻上的人却毫无回应。
元珩嗅到了一丝异样, 脚步不禁放缓, 稳下心神。
隔着层纱幔, 微弱烛光打在静止不动的碧裙上,泛出一抹怪色。四周弥漫着陌生气息,他感觉不到她挂念的悸动。
不是她。
至此,他的神志才逐渐变得清晰。
屋内没有任何可疑的药与香,但他方才明明就如失了心智一般, 觉得她一定在。
还有晚膳后的那碗酪浆。
那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酪浆, 只因与她做的口味像了些,才让他瞬间沉迷。
元珩警觉盯着那道碧色的影, 小心靠近床榻。
刚在榻边站稳, 碧色的衣袖下忽然闪出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元珩疾速偏身, 尖长的匕首侧锋从他臂膀划过,向前刺空。刀锋煞转,又绕回颈边, 他敏捷后闪,锋刃紧贴鼻尖,寒光在空中留下半弧。
元珩忽移至刺客后方, 从帐帘扯下一条纱,缠住握刀的手臂, 猛地一抻,将刺客带倒在地, 后脑重重摔上榻沿,想要重新挣扎起身,又被元珩一脚踩在胸口。
门忽地推开,林衿带着一群亲卫涌入,把刺客包围。
蒙面巾倏地被挑开。
是个女子。
怕她口中cang.毒.自尽,林衿死死捏住她的下颌,又冲腮边给了一记重拳,血和牙喷了出来。验过无毒后,才叫人五花大绑,摁在地上,把剑架在她颈边逼问:“谁派你来的?”
这女子的嘴开始还紧得很,直到剑在她颊边划出血印,才肯漏缝:“济州刺史,魏泽成。”
林衿道:“这个姓魏的真是活腻歪了,难道不知道刺杀皇子是死罪么!”
元珩扫了眼她身上衣裙,“也是他让你穿成这样,来行刺本王的?”
女子当即称是,“他给我看过一幅画像,画中女子就穿了这样一身蓝裳,他命我照着一模一样的打扮。”
林衿咬牙切齿:“等到了东原,非把这个魏泽成逮起来治罪不可!”
“怕是逮了他,这济州的百姓可就没有活路了。”刺客双目深幽,望向元珩,“魏泽成有个内弟,名叫陈万冲,是东原一带有名的世族豪绅,素日里也只听魏泽成的话。百姓的银子被他搜刮去不少,济州雪冻成灾已一月有余,眼下根本无钱粮御寒,魏泽成若倒了霉,陈万冲必会卷着万贯家财逃跑。他倒是舒坦了,却苦了济州的平头百姓。”
元珩疑道:“你既听命于魏泽成,为何还要对本王说这些?”
女刺客露出一副生而无望的神情:“若不是他们视人命如草芥,我们全家又怎会冻死饿死!我实在走投无路,才会去求魏泽成给口饭吃。因我此前在镖局干过,他见我身手不错,才答应为他做事。”她凄然一笑,“现下我行刺失败,落入网中,不全盘招供,还如何向殿下讨命呢。”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果然是跟镖局跑惯了江湖,懂得审时度势,知晓如何求生。
元珩挥臂示意亲卫将她带下去看管。
“殿下料事敏锐,济州果然有灾!”林衿收起剑。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元珩问:“你方才带人冲进来时,可被老九的人看见?”
林衿摇头说没有,“赵王院里没什么亮光,应该已经睡下了。属下用的都是暗中跟来的死士,藏身隐蔽,很难察觉。”
元珩想起刚才提醒他‘京城有重要人来’的那个官员,“看来我们这一路早就被人盯死了。济州许多官员都是老三的亲信,他不想我在济州多事,所以才会在入济州前安排这场行刺。即便入了济州,老九也会把我的动作告诉老三,所以身边有老九在,根本施展不开拳脚,我们得想办法单独行动。”
他提笔写了封短信,递予林衿,“你立即派一名稳妥死士连夜赶往徐州,将此信交给王子柄,让他按我的意思写两封信,一封写给陈万冲,让他准备好我们要的东西;再为我们写一封引荐信,好面见这位陈先生。另外,明日一早放出消息,就说我遇刺重伤,暂缓行程,需在驿馆休养数日。消息要传得又快又广,最好让京城的人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