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春(157)
没过几日,江东巡察特使的详情,就出现在了京师的邸报上。
自从元珩离京,云静就让许征把每封邸报都一字不落地念给她听。
这日,好不容易传来元珩的消息,许征激动地在云静面前展开,准备逐字逐句好好读一遍,刚扫了眼内容,脸蓦地一拉,飞快合上,“没什么新鲜事,无聊得很,王妃不必听。”
许征性子敦厚,云静既让他念,不论消息新鲜与否,他一向都会老老实实把每个字读完。
但眼下举止甚是反常。
云静犹疑地望了他一眼,伸出手,“拿来!”
他把邸报往身后掖了掖。
丹蓉本想抢过来,但见他闪躲,猜到不是什么好消息,就犹豫了。
“丹蓉!”云静肃声唤她,“我的话你也不肯听了吗?”
丹蓉无奈,从许征手里夺过邸报交给云静。
一翻开,“越王遇刺重伤”几个字赫然入目。
眸心袭来一阵灼痛感。
她无助地捏着邸报边缘,双目黯淡失神。
许征安慰她:“王妃莫急,属下即刻便派得力之人,去济州查实消息真假。”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云静竭力祛除掉心中焦灼,冷静思忖,“依殿下的行事风格,遇刺这种噩耗,他绝对不会弄得满城风雨,尤其不想让我知晓,凭添烦忧。现在却大张旗鼓写在邸报上,应该是想要欲盖弥彰——父皇如果知晓,必会再派人去探望殿下,如此,秦王若有什么不轨之心,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殿下很可能想告诉我们,自己已经受阻,处境艰难,只有‘遇刺’这样的沉重消息才能传到京城。”
魏泽成是济州刺史,军政大权均握于手中,他若听从别人命令,有心与元珩为敌,是否以‘武力镇压暴.动’之名派出军队,借机下黑手,也只是一声令下即可。
地方军队如能用得正道,可相助赈灾惠民,用不好,则以武力铲除异己。
济州官员本就没把此次灾祸当回事,元珩在提议前往巡察之时,就已得罪了这帮“土皇帝”,也许他们早就在筹谋,如何让元珩白跑一趟。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找一股外力,突破济州这个封紧的圈子。
涉及军中,云静决定回趟国公府,求助父亲。
谁知又赶得不巧,慕容煜腿伤复发,昨夜发了一宿的高烧,现下吃了止疼药物,正卧床昏睡。
云静触了触父亲滚烫的额头,对着彭管家焦急道:“父亲有恙,为何不早告诉我?”
彭管家说:“自从您出阁,老爷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不让说,怕您知道了一着急往母家跑,不合宗室规矩,落他人口舌!”
言氏这时进来,板起脸,“听说宫宴那晚,你与柏家二夫人在园子里起了龃龉,竟还动起手来,这才掉进池里,简直没了王妃的体面,陛下和谨妃娘娘得知极是气愤。正赶上你父亲昨日在御前奏事,还被陛下训教一番,回府就病成了这个样子,这不都是你惹得祸!”
事实又被描绘成这般,云静也不知要作何解释。
大概是姜氏的气没出痛快,又不敢胡乱行事,遂与谨妃合计编了些流言。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云静不愿理睬她,问彭管家:“父亲今日还会醒过来吗?”
“这可说不好。”彭管家知道她忽然回来,定有要事与慕容煜商议,遂满面难色,“老爷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这才刚睡下不久,即便一会儿睁眼了,也不可能完全清醒,总得再养个三五日。”
慕容煜睡得安详,云静实在不忍心打扰,便把想问的事重新咽了回去。
她又命人把羽舟从王府接来,为父亲仔细照看了一番。
羽舟说国公爷的贴身军医诊治得当,让她放心。
可让云静放心不下的何止是父亲。
从济州发邸报到京城最快也要五日,这些消息最晚也是五日前发生的了,也不知这几日还会有什么变数。
她不能等。
她最怕无助的等待。
父亲眼下虽无法帮她,不是还有兄长么!
据她所知,云启前些日子刚巡过粮道,此时正驻扎在柔玄镇,从平城快马过去只需三日。
云静说着就要出发:“回府备马,我要去找长兄!”
羽舟放心不下她,“我同你一起去!”
第062章 第62章
近来, 派往各地监察的御史仍未回京,又因济州巡察,多跟去了几个御史。此时, 安静的御史台公廨寥无几人, 只有火盆中的焰苗在跳跃。
与焰苗一同跳跃的还有张晟朔, 正一个人跑进跑出, 把近三年的案件卷宗整理归类,边摞起一沓沓文书,还边满腹牢骚。
他得知元珩要去济州,便紧着求裴旸派他同往,谁知裴大人不准, 派了两个比他官职低半级的小御史前去。眼下, 与他职位相当的同僚都在各州县担得巡察重任,唯他自己留了下来, 包揽了所有琐碎杂活。
虽然心有不平, 倒也清净,这会子干脆将存档室的门一关, 坐上绳床,翻看起旧案。
不过手上的这卷案子也并不算旧,就是几个月前, 度支郎中陆威为八王元琪私自更换山场而致的贪腐之案。
所录的案情详报之后,附有一份陆威的口供。
其中有句话是这样写的:除此次被楚王蛊惑之外,罪臣陆威曾受秦王殿下所诲, 只遵圣意,从不敢忤逆。
张晟朔禁不住暗笑, 谁不是只遵圣意,还用得着秦王教诲?这陆威做官多年, 谈吐怎还‘朴讷’至此?
反复品嘬,似觉出丝缕不对劲。
陆威如要摆明自己态度,只说圣意唯上便可,怎还语带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