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春(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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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静:“如此,为的是逐渐瓦解蛇军兵力,再一举进攻,敌军将无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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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松感叹:“从前就听闻北境军攻敌之法轻盈灵动,今日真是有幸得此一见。”
元珩不禁脱口而出:“如果岳父大人和沛轩兄长还在的话......”
话未说完,心尖忽一微痛。
他想说,如果他们都在,应该会对这番破敌之法很满意吧?
提及故人,悲伤不免又浮上心头。
崔松拱手道:“安国公和镇北将军几十年护边功不可没,此战在即,末将定全力以赴,殿下放心!”
待人都走后,许征走近说:“属下从署衙打听到京城有些不妙,陛下近来怠政,楚王掌权,陈尚书致仕,其余大人有的被贬异乡,要么革职回乡,如今朝堂上都是些生面孔。月前,裴老太师和裴祭酒因国史修编不当被下了狱,小裴大人也受了牵连,一并拘押在廷尉大牢。”
“国史?”
“只是此处天高皇帝远,修编究竟有何种不当之处,就不得而知了。”
元珩神情凝重,抬头一望苍穹,似有黑云压境,令人窒息。
*
一月后,北境大捷。
密、平二州收复成功,焉勒被元珩手刃。
兄长之仇得报。
元珩早早向京递上奏疏,等待解禁。但半月过去,仍无消息。
可他心有挂念之人,等不了太久,便毅然离开,踏上南归之路。
行至司州边界,官道正中忽然出现一队官兵,金盔高戴,披风皆是满眼赤色。
是虎贲卫。
最前方站着一内侍——是楚王府的总管,元琪身边的近侍,元珩认得。
内侍朝他恭敬揖礼:“恭贺北境大捷,殿下解禁而归!”
元珩勒马,“本王为何没有收到父皇旨意?”
“只有口谕,奴这不就在此处等着向您传达么!”
元珩只能下马,跪地领旨。
内侍高声宣道:“陛下口谕,北境一役,延德郡王有功,复亲王之位,封号不改,即刻回京述职,特赐虎贲卫护送!”宣毕,笑着回身一比手,“奴这就陪越王殿下入京!”
元珩起身,扫了眼井然列队的虎贲卫,心下晃过一丝不妙。
眼下元琪一手遮天,京城是何局势尚不明朗,他这一入京,无异于羊入虎口。
内侍见他犹豫,上前提醒:“殿下应尽快领旨谢恩,启程入京。陛下圣谕,不得违逆啊!”
到了今天这一步,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入不入京还有何区别?
可云静还在徐州。
只要把他二人分开,云静极可能会再次成为胁迫他的筹码。万一他被困京城,她在外遇险,到时鞭长莫及,谁来救她?
他不能离她太远。
如果万千道路毫无生门可通,他也要用炬火余光,为她照亮前路。
元珩静思片刻,未答一言,转身上了马,眉宇间满是无悔从容:“请转告父皇,奕尘不孝,恕难从命!”
音落,他倏一调转马头,扬鞭南下。
幽深长道中,马蹄踏起阵阵尘嚣,凛冽之风吹不散心中火热。
如果纷繁落尽,只剩下不渝的诺言,他将誓死捍卫,向心中唯一归处,奔赴。
第091章 第91章
这个年关, 云澈涧无雪,不似冬日凛寒。云静坐在窗边,迎着细风微凉, 等待又一岁新启。
她手握书卷, 双目却望向远处, 溪涧纵横, 如心绪万千。
一声声鞭鸣倏忽响起,在静谧已久的山中并不真实。
她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这声响近乎喧哗在耳边,蹄声急促仿佛是他的心跳与絮语,步步踏在她心上。
循声而望, 看见一队人马穿过林中窄道, 最前方的人双肩宽展,脊背峻挺。
像是他。
她只看见背影, 不敢确认, 只觉心情就像荒原中偶见绿茵,皲裂大地突洒甘霖, 重现生机。
恍惚间,门前一声高昂的骏马嘶鸣。
煞一移目,见他勒缰下马, 大步跨上石阶,匆匆步履透出心切。
她不由站起,迫不及待向外奔去。
门前, 他已立在廊下。
一身古琮色衣袍沾满漠北苍寥,在毓秀山水的衬托下, 竟生出旷远隔世之感。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时隔半载重逢,也许是因为情怯, 又或是过去这段时日太过悲伤跌宕,令人语塞,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
只是相对而视越久,心中压抑的思念就越发猖獗。
那些纠葛在一起的因由对错,情缘离愁,怕是再也理不清了。
眼前忽地飘过几片纯白花瓣。
云静不知,今岁后山的白梅竟开得这样早,飘飘洒洒挂在他肩上,仿佛不忍见他如此破碎零落,想一厢情愿添抹灵动生气。
终究,他还是抬步走到她面前。
一瞬间,她看清了他清瘦的面容,疲惫的眉眼,不变的,仍是目中深情盈溢。
云静当即让人去备热水,又陪元珩进了净室,褪去他一身旧衣。
她并未与他一起入水,只是坐在他身后,默默为他擦洗伤痕累累的身体,让那些令人厌倦的浮尘远离。
而后,她将干净的寝衣换在他身上,拢过他脑后散发,仔细梳理。
元珩阖着双眼,檀木软齿自头顶划下,将脑中一团沉重缓缓梳开。她虽未曾言语,但身上的木兰清香萦绕在四周,呼吸时断时续轻喷在耳边,云袖薄纱不经意掠过肩颈,将他心中暗涌的相思化为奔腾覆水,难抑难收。
他握着她的腕子,遽然将人拉至面前,倾身而下。
吻落下那一瞬,云静心中的复杂之情,恰如多条溪涧乱淌,也汇入这股思念之流,在体内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