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18)
贺舒语气有些断续,他的手指撑着冰冷的床尾钢架,指骨苍白,他低头垂了垂睫,盛望感觉到他撑着床架从他怀里渐渐走开,他的手指还按着腰侧,衣料褶皱按下很深的凹陷。
这句没什么关系了,盛望听懂了。
贺舒从前其实很在意他爹的想法,哪怕他爹后来不喜欢贺舒,逢年过节,或者庆生的时候,贺舒每次都会准备很多礼物,送过去,后来盛伟国不让贺舒进盛家的门,他进去陪父母总是提着贺舒准备的礼物,贺舒坐在门外的车里等他。
盛伟国其实每次都知道贺舒来了,尽管态度依然很冷淡,但到后来到底有点慢慢软化。
贺舒曾经那么在意他的父亲,那么努力的维持这点微薄的关系,是因为什么,可是现在贺舒觉得没有关系了。
是因为他已经接受了,和自己度过余生的不会是他了。
盛望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不管他再做什么,贺舒和他越来越远了。
怀里的人突然一空,贺舒已经扶着床架,完全走远了。
盛望突然觉得有什么也这样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几乎任性蛮横甚至是冲动的把贺舒的往怀里一搂,贺舒眼睫一掀对望过来,盛望盯着他,好像目光不敢稍微错开一点点,已经俯身吻了上去。
贺舒手掌撑在床褥上,他手指推过了他的肩膀,冷清苍白的耳垂起了些微微的薄红,被盛望吻得呼吸不接,盛望能够清晰的听见贺舒虚轻不接渐渐错乱的喘息声。
盛望搂着贺舒的手忍了很大的力气没有颤抖,他本来想说,我好像很软弱,你再陪陪我吧,贺叔叔。
但是他嘴上说:“小远出差了,让我亲亲你,我忍的好辛苦啊。”
盛望嗓音沙哑:“我忍的好辛苦啊,贺叔叔。”
他真正忍耐的是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其实都没有碰过许哲远,这么多年,来来去去他的身体只对一个人诚实。
贺舒觉得盛望窝在自己肩头,他沙哑糯轻的声音真的好像过去一样。
他的心脏已经有点麻木,甚至生不出太痛的感觉了,他放松了抵抗盛望的力气,哪怕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千疮百孔,他的胸口有一个破碎的洞,随着盛望一下一下的深吻,伴随着如今接连不了的喘息,那个洞刺骨的冷风连连。
他的世界灰暗了很久很久,盛望是唯一的体温。
他愿意纵容他唯一的温度,直到他不需要再在他这里取暖了。
可是他还可以坚持多久,还可以坚持多久呢?
这个问题伴随着贺舒喉咙涌上的腥甜,很快有了答案。
盛望吻着吻着就感觉到了温热涌进唇口,他剎那一愣,贺舒的睫羽渐渐垂敛下去,他的唇角漫下血线来,滴滑而过苍白的下颚。
盛望猝然一退开,眼瞳一颤。
贺舒却显得很平静,他甚至抬起手背擦过了下颚, 他笑了笑,另一边手还死死按着胃部,声音虚轻:“我说了……最近不行……你看,我劝也没有用。”
贺舒的声音很轻;“小望,我发现慢慢的有些东西……好像也不是我想……就能够给你的了。”
他被撞得胃出血了!
盛望看着贺舒苍白的脸,瘦削的身体,突然感觉现在怀里的贺舒好像稍微大一点力气就要碎了。
他即刻按了急救铃。
他不敢让贺舒躺下来,就只能紧紧搂着贺舒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盛望急得挠心裂肺,他拍着贺舒的背,好像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就有什么用,他说:“我都答应我爹了,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守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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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到医院来的勤快了很多,每天会给贺舒熬粥,风雨无阻。
他变着花样给贺舒做东西吃,贺舒也不会拒绝。
他听陆琛说贺舒吃不下什么东西,但是每次他喂贺舒喝粥,贺舒都会喝,并没有特别不对的反应。
盛望大受鼓舞。
贺舒在办公的时候,盛望把电子琴搬到了病房,写歌。
最开始的几天,盛望还总是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贺舒总是看他的眼神,让盛望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他只能掩耳盗铃:“为了进度,我能帮忙的你只管说,也是让小远好交差。”
可是很显然,他帮不上什么忙。
贺舒经常打着点滴忙企划,总体而言除了嗜睡一点,并没有特别虚弱的体现,他素来冷淡,一天话也多不了几句。
有时候盛望写词,写着写着睡了会发现盖在身上的毯子。
由于盛望鞍前马后,贺舒总是好一点了,还没好彻底,就得出院了。
盛望终于开着贺舒的大吉普,把贺舒接回家了。
盛望还弄了个大火盆,弄了根礼花。
出院这天盛望显得很喜气,做了一桌子菜。
他带着贺舒站在门口,贺舒穿着很厚的羽绒服,他瘦了很多,身形很高,看到火盆的时候明显愣了愣,火光燃响炸亮贺舒的眼底。
今天是他的生日。
贺舒其实觉得还挺高兴的。
起码盛望这一点并没有食言。
他想哪怕他日后会和盛望没有什么联系,他守着公司,挣很多钱,盛望余生衣食无忧也不操什么心就挺好了。
他和盛望起码有一点微薄的联系,工作上的事情总可能一周一次例会碰面。
不管盛望将来的生活怎么样,总归是在他的庇佑下,他也觉得很安心。
人的愿望真的会随着残忍的现实一点点压缩变小。
从前他想要的很多,后来贺舒觉得,要这么一点点,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