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以后(59)

盛望鼻翼抽动，几乎要控制不住呜咽出声，开始用尽全力刨石头。

“贺叔叔，听得到吗？”

“贺叔叔！”

贺舒抬头的时候身形晃了晃，视线颤抖着看过来。

盛望大声喊着：“贺叔叔，我已经到了，我们马上就可以一起离开了……”

“贺舒，等我，等我……”

“等我带你出来……我们带着圆圆回C市，我这几天看了，中心城区新开了个学区房的楼盘，我们在那去买个新房子……”

“等过一年，楼盘就能住了，这次房子也让你搞装修，你喜欢什么装什么……”

“贺叔叔，等我们出去，出去……”

盛望的手指刨出了鲜血，痛得近乎麻木，拿着登山钉翘着石头，雨中大声喊着：“贺叔叔，再等等我，再等等我……”

“等我们出去，我再带你去吃哪家煎饺，你最喜欢的……”

“我们重新结婚，到时候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喊过来……”

“要是我爸再和你吵架，我一定向着你一定保护你……”

“贺舒，贺叔叔……”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只保护你……”

“小望……”

盛望透过缝隙看清了贺舒的口型，那水流近乎漫过他的鼻尖，他踮了又踮。

他湿润黑透的眼睛朝着洞口看过来，盛望感觉贺舒那么焦急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音。

水流荡漾里。

他终于看清了那句贺舒反反复复说的话：“小望，快走……”

“轰——”一个滚浪打过，贺舒眼睫突然一垂，闭过了眼睛，身形沉下去——

盛望近乎僵窒，喊声撕心裂肺：“贺叔叔！”

伴随着手指骨节咔嚓折断的裂响，“轰隆”石块终于被撬动裂开，纷纷扬扬滚下来……

盛望没有丝毫停顿，猛然踏步，一头扎进水里。

……

贺舒整个人漂浮在水下半空，闭合的眼睫随着水流轻轻抖动，气泡在他唇口一阵阵上涌。

盛望试图把贺舒带上去，一掰才掰到他的脚被卡在两块碎石里。

盛望连忙浮上去，吞了一口氧气。

他搂过贺舒的脸，唇口相对把气息渡过去……

他拍了拍贺舒的脊背，又握了握贺舒的手指。

再浮了上去……

再渡过氧气……

盛望不知道这样的坚持能够多维持贺舒的生命多久。

可是他只有那么一个念头。

贺舒不能死。

贺舒不能死。

要么是他和贺舒两个人一起死在这里。

反复的来回，到最后盛望视线渐渐模糊，只能听见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吸声，四肢百骸都好像有千斤重，却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他不得不反复来回。

那些憧憬的美好，和不曾实现的承诺。

他想给他和贺舒的婚姻一个重新开始。

隐隐约约里盛望好像听到人声，脚步声。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无限下沉，伸出的手费尽了力气，从贺舒的指尖滑流过去……

老婆。

他脑子里闪过十二岁第一次见到贺舒到现在，每一寸光影闪过。

老婆……

我只想你别再害怕失去，别再担忧明天……

相信我，相信我多么爱你。

假使我活着。

我的每一寸呼吸，一定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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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以后》七十三

“盛望……小望……”

病床上的贺舒双睫抖动，毫无血色的面容，蹙眉喃喃。

他挂着点滴的手伸出来。

好像要抓住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有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睛里滑出来，滑过他高挺的鼻骨。

林以时看着面前伸出的白皙的手，贺舒头上还系着绷带。

短短几天，他的下巴长满了胡渣，尽管这个人喊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还是伸出手扣住了贺舒的手背。

贺舒的呼吸突然平缓，眉头舒展下来。

“小望……”

他再喊了一声，突然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林以时神情一愣，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地自容的时候，他还紧紧握着贺舒的手，在这隔绝世界的几分钟，他感受了一下贺舒掌心的薄温，被贺舒那么用力的回握过。

对上贺舒视线的时候，他居然觉得有点难过和惋惜。

贺舒蹙了蹙眉，眼前渐渐清晰，逆光的人影现出林以时的面容，不是盛望，不是盛望！

他猛然坐起来，难抵额头一阵眩晕：“盛望……呢？”

林以时凝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顿了几秒，他脸色非常不好看，看起来狼狈而憔悴，满是胡渣，他低声回答：“盛望是体力虚脱，还在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贺舒这才往床背稍微的一靠，他清瘦的锁骨在蓝白的病号服下显得极其明显，闭了闭眼睛，稍微休憩了片刻，轻声说：“我要去看看他。”

“怪我吗？贺舒？”

林以时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低过。

“我的命，是盛望救的。”贺舒语气很平静，他睁开眼睛，这次的眼神非常坚定：“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更容易确定一些事情。”

“我想我知道了，我要的是什么。”

“你脑补缺氧，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花了五千万……连夜空运了美国的最新仪器过来，救了你的命。”林以时突然开口。

贺舒神情一愣，但是林以时的表情没有疯狂也没有凶张，他在床头旁边的矮凳上坐了下来，双手交叉在鼻尖抵了抵。

贺舒发现他的眼眶有点发红，他低声说：“贺舒，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让我继承林氏，我是一个利益在前，所有事情都分算得清清楚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