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118)

“妈！别这样，哥也有自己的梦想啊，妈妈为什么不能支持呢？”千琪也哭了，紧紧拉着杨素心的手。

“梦想，哼，说得好听！”杨素心甩开千琪的手，“我不懂！什么实现梦想，都是不想学习、不想工作、不想好好过自己人生的借口。三十岁的人了，一无所有，妈妈朋友一个个都有儿媳妇了，我还在天天各种夸你工作卖力，你觉得我没有梦想吗！那好，我现在说我的梦想就是早点抱孙子！那你给我实现梦想啊，你倒是给我实现啊！”

“妈、”千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杨素心。

“你生我，就是把我当作你实现梦想的工具吗？”李烈仔低声说道。

“什么？”杨素心的五官皱在一起。

“不要把你的欲望美化成梦想。爸让我当医生是为了安慰他自己，你让我当医生，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说完，李烈仔快步走进房间，大力关上门。

门外几乎同时传来了杨素心大力的拍门声和嘶吼声：“不当医生你就早点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声音消失后，李烈仔跌坐在门后，埋头痛哭。

好像被困在沉船之中过了一夜，漫长的时间让黑暗布满整间房。

不，其实才过了几个小时。

听见微弱的敲门声，李烈仔抬起头，双眼因为肿胀而难以睁开。

“哥，听得见吗？”门外传来千琪的声音和纸袋放在地面的摩擦声，“我爸带妈出去了，要吃点什么东西吗？我去便利店买了点饭团，如果你要吃的话…就放在外面。”

李烈仔将头轻轻靠在墙上，在漆黑中倾听着千琪的声音。

“我爸爸会帮忙跟妈妈说说的，”声音顿了顿，再次传来，“别担心，我和爸都会支持哥的。”

李烈仔将自己的腿抱得更紧。

“哥没有回我的信息…有点担心…还好吗？”

听到这，李烈仔直起身子，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手机，按开屏幕，被一瞬间的刺眼白光晃得睁不开眼，勉强适应后，他看到了好几条消息，分别来自徐泽、千琪和千永万。当然，还有医院的工作信息。

他一一阅读上面的消息，再次将头靠在墙壁上。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他叹了一口气，等门外的声音消失之后，再次陷入空寂之中。

光指引他将视线聚焦在墙面，浅灰色的字迹映入眼帘，他微微侧过身，用手抚摸着铅笔的痕迹。

【好痛苦】

看来，不知多少年前，他也曾像这样因为痛苦而跌坐在角落。

SCENE 55 痛苦

【十二月二十八日 星期六 尸体被发现四天前】

周六上午，徐泽来了。徐泽一看见李烈仔就抿起嘴，轻声问道：“没事吧？听你妹说，昨晚跟你妈大吵了一架？是因为你的事情？要不去我那里住几天？”徐泽拍拍李烈仔的肩，租房一个人生活，这一点与李烈仔正相反。

李烈仔摇摇头，他保持与平常一样的腔调：“躲避也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我跟她没法沟通。”

听他这么说，徐泽挠挠下巴：“有点难搞哦。”

“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昨天你又没回我消息。”

“抱歉，忘了。”

“没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李烈仔叹气，“看情况吧。”

此前他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感情，与杨素心关系恶化的原因太久远，因此说也说不清楚。

出门前，千永万再三告诉李烈仔不用担心。

比起担心，他更多的是失望。

反抗只是时间问题，明显的是，他变得更加无畏，在陈卫敏面前，他能够挺起胸膛说话。这样看来，他内心对于自由的渴望也是极大的。

“不过烈仔，你跟郑丹丹说了你不想当医生的事情吗？”徐泽问道。

“你怎么知道？”

“嗯…其实郑丹丹给我发了信息，叫我劝劝你…”徐泽耸耸肩，“我倒是觉得事情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啦，人生这么短，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好么？”

“不同类型的人。”

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徐泽一愣：“嗯？”

“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忍耐着工作的人，还有…更加注重内心喜好的人…我们是不同类型的人。”

“确实是，”徐泽笑了笑，随即认真的说道，“你说，世界上这么多不同类型的人，为什么社会总想让人们都顺着一条路走呢？每个人选择不同的路，走的步伐不一样，甚至脚的大小都不同，这都什么好稀奇的，总想着说着说那的，真是啰嗦。”

李烈仔笑了笑。“你格局还挺大的。”

“那可不是？这世界这么大，我能在这个小小的盛亚认识你，我都知足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吧，没啥意见。再说了，我又不是你，是吧，我想提意见都提不出来！”

“我妈就会说一句话：为了你好。”

“话是没错，但太主观了。”

李烈仔点头：“她认为的好和我认为的好不一样。”

“诶，不过，”徐泽停顿了半秒，“怎么就突然开窍了你？之前可是个窝囊型牛马啊，你还记得不？那时候我们在KTV，没说几句你就吐了，多逊吶。”

“窝囊型牛马，你可真会形容，”李烈仔笑过之后，叹了口气，“我t见到了另一个我，真正的我。”

“哈？这么魔幻？哦！我知道了，”徐泽伸出手指摇了摇，“这就是人们说的“自我再发现”是吧。”

“嗯，或许吧。”李烈仔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