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119)
“要怎么做才能见到另一个我啊,我也想见见,”徐泽捅了捅李烈仔的背,“听上去很有意思啊!我也想和我自己对话!”
李烈仔冲徐泽挤挤眼睛。“你就别想了。”
“啊?为什么啊!”
“现在的这个你就是原原本本的你——”
“诶——真可惜——”
徐泽的陪伴的确缓和了李烈仔独处的压力,临走前,徐泽再次叮嘱道:“不过,烈仔啊,这句话我必须认真跟你说。”
“什么?”
“你要好好想清楚,不要让自己后悔。”徐泽说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不要让真正的那个你后悔。”
李烈仔理解徐泽的意思,点了点头。
“那就没问题了!我回去咯!”
“嗯。”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时,千琪立马从房间跑了出来。
几秒后,千永万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千琪立马皱起眉头,抱怨着说道。
“你妈呢?”千永万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穿着皮革外套,把钥匙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他扭过脸来,“我办完事就立刻回来了。”
“妈出门了!”千琪气哄哄地坐在沙发上,“我叫她别去,她都不听我的。”
“她去哪里?我都跟她讲好今天在家等我的,”千永万撇撇嘴,“昨晚拉着她出去她一句话都不说。”
“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不跟我说。”
千琪抱起胳膊,原定周六和千永万一起和杨素心坐下来好好聊聊李烈仔的事情,这下计划全被打乱了。
“唉。”千永万长叹一口气,将买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她这人怎么这样,这么爱插手孩子的事情。”
“我仔细想了想,一开始跟我说“爸爸是名中医,所以你也要努力接班”的人就是妈妈!”千琪皱眉,替李烈仔感到生气,“逼我背方剂的也是她!”
“没想到她有这种执念,”千永万摇摇头,“这一点必须好好跟她说说。”
“是啊!”千琪点点头。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千永万搓了搓手,“没事,总会回来的,反正今晚你哥要在医院值班,还有时间。”
“哥今晚在医院?”千琪抬起头,“他跟你说的?”
“嗯。刚刚发信息跟我说的。”千永万答道。
“怎么不和我说啊,”千琪嘟起嘴,看向千永万,“爸也是,要是爸在哥面前不那么畏畏缩缩的话,说不定就能早点注意到哥的烦恼了。”
听她这么一说,千永万表情复杂。“…我…”
千琪不得不闭上嘴,她也没资格这样说,她也没有深入了解过李烈仔。要是早点问问就好了:哥哥为什么会当医生?哥哥幸福吗?哥哥的梦想是什么?
要是早点问问这些问题就好了。
“关于哥哥的事情,爸也是从妈妈那里听来的吧?”
“嗯。”千永万点点头,“我完全不知道他原来喜欢画画啊……”
“而且画得很好!”
“你知道?你有看过吗?”千永万一脸吃惊。
“我…”千琪愣了愣,“看过啊…我床头挂的那幅画,就是哥哥画的。”
“真的假的啊!”千永万脸上混杂着惊喜和满足的表情,“就是我在行李箱里找到的画是吧。”
“画...行李箱?”
“是啊,之前爸爸在整理床底下的时候,你不是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拿走说要挂在房间吗?就是那一幅画是吧。”千永万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下。
千琪一脸茫然地点点头,在哥哥的潜意识之中,他找契机将画送给了她。
“等等,”千琪抬起头,“床底下还有别的画吗?”
“有啊,都放在那个行李箱里,”千永万点点头,忽然睁大了眼睛,“哦,那些也都是烈仔画的画吗?”
“对,”千琪直起身子,“那个行李箱现在在哪里?”
“还在床底下。”千永万顿了顿,“我记得…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千琪站起身,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于李烈仔的。
不,应该说,是属于画家的。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爸爸是什么时候开始整理床底的?”
“什么时候啊…我都是想起来就整理一下…”千永万思考片刻,“陆陆续续快整理了一个月吧。”
千琪思考着李烈仔第一次出现异常的时间点,感到毛骨悚然。
“不要太难过,烈仔。老人家也算是走的安详,在睡梦中走的。终于解脱了啊!”魏合拍了拍李烈仔的肩。
“难过?”李烈仔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八床的老婆婆,不是从入院以来都是你在帮忙照顾嘛。”
李烈仔觉得后背一凉。刚刚结的死亡证明是十八床的患者,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对人的生老病死,他毫无反应。
反而对动物更能共情。
“唉,人啊,一辈子都是注定的哦——不管怎么熬,还是没熬到新的一年——”魏合感叹着离开。
李烈仔觉得胸口一阵发紧。
“啊,对了,烈仔,”魏合不知何时返了回来,手指着他工位上的日历,“三十一号,你有安排不?”
李烈仔摇摇头。
“那你可以跟我换个班不,我是值白班,”魏合用手将日历上三十一的数字划了一个圈,“但是…孩子说想让我出去陪他做社会实践的作业。”
魏合露出抱歉的神情,双手合十。
“你放心,就到下午六点,晚上王医生来值班,你就可以回去陪家人跨年了。而且因为是跨年那天,科室患者也不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