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137)
林渊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白纱”二字,而后一脸疑惑,“她是谁?新的猎物吗?”
特蕾莎摇了摇头:猎物,杀你10个绰绰有余。她说,“哦,没事,我怕你不认识字了。”
林渊撇了一下嘴,“你下次用繁体,我更好认。”
特蕾莎与李清迅速交换了眼神:所以,是白纱让林渊忘记她的吗?
***
“布谷布谷”树梢的鸟儿将一轮窄月叫上了枝头,月光昏暗,笼下纱幔般的夜雾,一个女人站在北邙一间锁闭铜门的城隍庙前。
她轻轻叩了门环,从内传来一声不耐烦地问话:“叩门者何人?”
“煞女白纱。”
“何事?”
“渡魂。”
“多少?”
“一万有余。”
门内一片嘈杂,但很快,大门开了,马面鬼差站在门内,朝白纱身后看,怒言,“煞女使诈,哪里有万余亡魂!”
白纱从背后抽出神女剑,“存贮在剑上。”
两只鬼差凑近看了长剑,上面黑色缭绕的雾气里隐藏着万千只手臂、腿足、身躯、头颅...
二鬼差立刻换了一副面容,毕恭毕敬请白纱进入了城隍庙的门。
已经很久没有煞女渡魂了,魂魄都是自行走黄泉路的,没人管他们会不会迷失在彼岸花海,投入忘川河,能不能顺利转世。
它们全凭个人命数,纵然变成孤魂野鬼,无法享受后代香火也没人管。
因为,没有煞了。
煞少见,一只渡魂,魂魄完全;若无煞,不过地府凋零,人世间哀思无法托寄。
走入城隍庙,踏上黄泉路,白纱将神女剑中万魂释放,它们依次排着队,跟着煞女,行走在黄泉路上。
“阿姨,这红色的花朵是什么啊,好香。”白纱身后紧紧跟着的吴晓晨的魂魄问道。
白纱高声回答,“红色彼岸花。不要碰!不要嗅!否则就迷路不能转世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不要掉入忘川河,会被千万只阴水针鱼吞掉魂魄的......
她转身,开始清点这些亡魂。
自她从壁画上逃出,她就开始贮魂了,它们中死于疾病、意外,许许多多,不计其数。
如果它们暴露在人世间游荡,会很快魂t飞魄散;如果自行走黄泉路,又很容易迷失消散;能顺利转世者千中选一。
她很快,看到了一个老叟的魂魄,他低着头,不敢抬头。还穿着在世时穿着的黄白雨露麻中式套装。
白纱走近它,扼住了它的喉咙,她说:“李卓,你家祖上到你都做伥鬼,一脉相连呢!”
李卓的祖上便是哄骗白纱这只煞,复活了先祖,因而使得白纱被披枷囚禁,还被编做志怪故事——《煞神批枷》。
至于始作俑者,当然是邹行之了。
一种规训桀骜不驯的煞女手段之一罢了。
到了李卓这辈,更是不遗余力为邹行之复活铺路,唯他马首是瞻。
那李卓,他想要什么呢,无非是不死之术罢了,贪心堪比当年的玄宗皇帝。
白纱挥剑削掉一大片彼岸花,捡起一丛,硬塞入李卓口中。
李卓的眼神中恐惧不再,而是变得松弛且失神,无法聚焦。
它张大着嘴,跳出了队伍,在一旁手舞足蹈,突然它薅了地上的彼岸花大口大口塞入口中。
很快,它就会消散,不是孤魂野鬼,而是不再有它。
还有一只想要躲藏但无法躲藏的魂魄,因为它实在是太显眼了,它身体左右相连,一半是圆脸大眼睛的女人,一半是鹤发童颜的老翁。
白纱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跟着万魂的队伍,努力支配着一只不属于一个人的魂魄,双手双脚配合生疏,难免同手同脚,步态滑稽。
白纱乐得笑了一声。
它走到忘川河边,看到点卯的牛头鬼差,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呼完,便被一柄长剑将身体削为两半,分开了男女。
一半女魂跪地求饶,“白纱,同门一场,你让我魂魄渡过去吧!”
另一半老翁昂着头,骂了一声,“女阴奸诈,老夫不该轻信你!”
白纱眼眸一闪,她笑了,她说,“孟姜,你吞了邹行之,你就可以走过奈何桥了。”
“有的人,死到临头还嘴硬。”她笑着眯着眼睛,看着邹行之。
她看了一眼无波无澜,如同一汪死水的忘川河,“孟姜,你是要化为忘川河的一捧水,还是踏过奈何桥,全凭你心意。”
孟姜顿了顿,用仅剩的一只手,捂住只有一半的嘴巴。
孟姜的身后,万魂正在排队,依次踏桥,饮用孟婆汤。
“孟姜,你是出逃的孟婆一员,又只剩半只魂魄了,你觉得你受得了刀山砍劈还是油锅煎炸呢!”
白纱望着她,眼中一副“为你好”的殷切,“不过你要是一具完整的魂,说不定还可以熬得过炼狱的刑罚...”
孟姜眼神闪烁,她还是不肯吞掉陈无离,在她心中一日为师,便终生为父了。
白纱摇了摇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和邹行之都只剩半只魂魄了,谁也捱不过去吧,不过若是谁吞了对方,恐怕生机还多些。”
她背过身去,长叹一口气,“两个人,只能活一个呢。”
她望着忘川河,身后传来飞扑的声音,河水里倒映着两个半只魂魄的动作:邹行之抓住孟姜,将她撕碎,仰头吞食。动作身形倒映在点点波光的河面上,犹如一只巨大的长着獠牙利齿的凶兽。
他重新长出了右半边身体,甚至没等完全吞食干净孟姜的魂片,他左窜右躲,已经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