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有煞(45)
陆平听见她说,“谢谢...拔钉...”
陆平的手停滞在半空,他想起白纱曾把要跳楼的他救下来。
可是,你什么不让我死呢?
既然你感谢我拔掉你身上铜钉,那你就用你的命还吧,白纱。
陆平手持匕首狠狠刺入了侧身睡着的白纱的太阳穴里面。
妈的,白纱在心里骂了一声脏话,陆平持着匕首在她脑子里搅和了一下。
煞的头有点疼。
白纱发出巨大的嚎叫。
她从床上坐起,太阳穴处插着一柄匕首。
陆平看到白纱从床上坐起那一刻,心慌恐怖惊厥一起袭来。
嚎叫声吸引来了张小宝和温以朴,在他们进来那一刻,白纱直直地倒了下去。
张小宝打开灯,与温以朴一起看到跌坐在白纱床边地板上的陆平,眼泪布满他整张脸。
温以朴看到白纱倒在床上,尚未看得清楚,确是一颗心欲从喉咙里跳出。
他低头看了眼七八岁的女孩,将她护在身后,而后又扭头对她说,“小宝,你不要凑过来看,你就站在舅舅身后。”
温以朴靠近,看到白纱歪倒在床上,她太阳穴上插着一把匕首。
她的眼睛大睁着,如同死不瞑目一般。
温以朴一阵想呕吐,身后的张小宝凑了过来。
张小宝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伸手晃了晃白纱,白纱一动不动。
张小宝“哇”一声哭了,又吐了满地呕吐物。
她用手臂擦了擦嘴,抡圆了细弱的手臂,挥手扇了正在发呆的陆平一耳光。
陆平清醒了过来,他如同弹簧一样跳了起来,他狂笑不止,嘴里大声喊着:“白纱死了,温婕活了,白纱死了,温婕活了......”
张小宝就是温婕转世,她带着她全部的记忆,也带着身为张小宝儿时的记忆。
三岁跟着白纱,已经五年了。她长到八岁了。
白纱对她很好,不只是照顾幼儿的她衣食住行,她还尊重她,鼓励她,从不约束她,而且不求回报。
因为白纱不需要什么人类孩子养老。
温婕死了,她真的死了。张小宝擦了一下泪水。
她走向前,握住了白纱的手,将她稚嫩的笑脸埋在白纱手心。
白纱的手很凉,如冽冰。
张小宝的眼泪很热,如沸水。
温以朴走过来将张小宝抱起,他说:“对不起,我们报警吧。警察怎么处理我爸爸我都不管。”
温以朴鼻子一酸,流下眼泪来:“白纱姐救了我爸两次了,为什么我爸这么执迷不悟......”
张小宝从他的怀抱里挣脱:执迷不悟,我又何尝不是呢。
白纱听到温以朴的话,缓缓闭上了个眼睛:终于,有个不那么癫的了。
温以朴拨打报警电话,“嘟嘟嘟”的接线声音......
白纱的手从她侧着的“尸体”上伸出。
张小宝吓得吱哇乱叫。
白纱苍白而又骨节分明地手举在半空中:
“且慢。”
她坐起身。
苍白的脸,发出荧荧绿光,一侧太阳穴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几乎整个没入,漏出鎏金镶嵌绿松石的刀柄,犹如一只挂满宝翠的牛角长在她头上。
“啊!”温以朴手中手机跌落,对面传来接线员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不好意思,解决了。”温以朴按灭了手机屏幕。
白纱坐在床边,她的腿边瘫着呆若木鸡的陆平,一侧站着张小宝,略远些矗立着温以朴。
陆平体内的魂魄正欲挣扎出身体,且魂魄的颜色是灰色,而不是黑色。
一只破损,稀释的魂魄,与一具沉溺流魂香腐烂的躯体。
陆平活不久了。
那你就去死吧,陆平。
我救你一次,你死里逃生,却不懂珍惜。
若不是你,我早已将体内忘川水尽数逼出,早已往返黄泉路上多少趟,渡了多少魂魄了。
煞的命也是命,就你,也配!
浪费!
白纱抬脚给陆平踹了一脚。
他到底是老了,他吐出满口鲜血,喷淋在地面上、床裙上......
白纱心中不悦:怎么这么不中用,我分明是轻轻一脚,这些好了,你把我房间弄脏了,床上用品也要扔掉重新换。
温以朴忙去扶他,张小宝的手臂伸了伸,又缩了回去。
白纱看在眼里,立马捂着头说头疼。
“陆平还在我脑子里搅了搅,还好我不是人,不然你们现在连我脑浆都看到了。”她皱眉,“我头好痛,我快死了......”
说完她又倒在了床上,睁大着双眼。呈现死尸状。
张小宝脑子里浮现的是:白纱带她吃烧烤,锅贴,水席,支持她和数学老师辩驳自己有更加便捷的解题方法;和她一起看短视频擦边男;允许她自由自在;吓唬欺负她的同学,生病照顾她......
我是张小宝啊,八岁的张小宝,温婕已经死了。
张小宝柔软的小手放在白纱脸上,她说:“白纱,你不要死......”
白纱虚弱地挥了挥手,她小声说:“小宝,你和他们走吧,你给张安打电话,让他帮你们送陆平,我这次受伤很严重...”
她的眼t角滑落一滴眼泪,落在张小宝手背上。
张小宝只觉得冰凉彻骨。她回首往事,只觉得分外对不起白纱。
***
1995年。
她死了,看着地上的躯体,科学主义魂魄感到五雷轰顶。
同伴未扭紧毒气泵,他们两个人死在了北邙大学的实验室。
两只束手无措的魂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温婕试图贴附在自己的躯体上,可惜没任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