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决定离开的时候，是清晨的四点多。

那时候，天色是没有边际的黑色的海，笼罩住大半个中国。

叶橙在那时候醒来，觉得自己和姜炳象聊天躲藏在珊瑚礁里的小鱼.找到栖息的地方，天亮再出发。

她想起卡夫卡的《变形记》，主人公会变成甲虫，自己会不会在某些时刻也变成了某一类生物？例如从前她总觉得自己是姜炳身边的一粒尘，到如今，她或许可以变成他深夜的泪水。

大概率是她胡思乱想时已然忘记了躺在自己身边的姜炳还是休息，于是没有太多忌惮的动作吵醒了他。

直到他醒来问了句“是不是睡醒了？”

叶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行为，又轻轻问“我是不是吵醒了你？”

他没说话，干燥的嘴唇亲了她一下。

也许是因为太干了，叶橙觉得自己的脸颊疼痛了一下，她没说话。

两人的呼吸声均匀，好像两股交织在一起的狂风在他们之间来回吹着。有一些个小小的，类似于带着尘埃的风。

叶橙知道自己这想法不太贴心，但又都抵不过想念和与姜炳待在一起的是时光。

“我们现在走，在路上能看见日出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嗯？”

“也许经过的那座城市恰好是个阴天呢？”

“那我们能见飘雪吧？”

她的奇思妙想接踵而至，姜炳再也无法拒绝她了，于是轻笑着说“那现在走吧。”

是在那样不太理智的契机下，他们踏上了归途。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两人在清晨时分离开的南京。

走之前，他们各自吃了一碗鸭血粉丝。

其实叶橙并不爱吃内脏，但来了这座城市之后，才发现这世上也没有什么非必要不能改变的习惯。

她那时候才明白，所谓习惯，不过是自己给自己张贴的固化标签。

滚烫人间，早餐店边还不似平日里有那么大的人流量，但这家店倒是没因为人流因此改变什么。人们总是在提及各自平凡普通之时，总是过分将个人意识放大，忽略过大多数寻常的事物。

旁边的包子铺也已经开门，叶橙盯着隔壁在想，那出锅的第一笼小笼包将会被谁得到。

倒不是说味道有多么不同，只是觉得第一个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你想吃包子吗？”叶橙问。

说起来，她总是不太爱热衷于不是那么东西的，面前的鸭血粉丝还没吃到一半，她又想起了别的。

“我去买。”

姜炳是纵容的，也不计较或是较真什么，只要她说一嘴。

于是，那家包子铺的第一笼包子进了他们嘴里。

充满肉香的汁水在口腔里四溢，夹杂着一些简单的满足感。

两人在启程时，叶橙买了两杯豆奶拿上车。

她把豆奶放进车里放饮品的圆槽里，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又擦了擦后视镜，才坐好。

姜炳问她“可以走了吗？”

“嗯嗯，能把我系一下安全带吗？”

这到并不是一个不合理的要求，以至于在这种关系里撒娇，倒像是增加了互动感。

姜炳愿意为她效劳。

他笑了笑，一个吻作为补偿。

沿途的路程其实无聊，天那时候的确也没亮。好在过分早了些，并不堵车，进入高速的过程也很顺利。

一直到将近七点的时候，才慢慢透出一点点青色的光亮。

“今天会不会是阴天？”

车里开着暖气，两人均是穿了件毛衣，并不觉得冷。

“家里今天昨天在下雪。”

“你来的时候在下雪？”

“嗯。”

“那今天应该也是不会停了的。”

她说这话是喃喃自语，倒是再没有问他。

南方的冬季虽说也会下雪，但总是不如家乡的雪那样磅礴。果真就是鹅毛一般，洋洋洒洒的气势好似来妆点人间，皑皑一片。

窗外的渐渐明亮的时候，叶橙正在车里看书。

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绒绒毛衣，出风口的暖气吹来，连她身上的浮毛都被赋予了生命，飘扬起来。

虽说起初是住不惯这边冬季也是开空调，但日子长了，便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哪里都一样。

所以，这暖风吹在身上、脸上都没了太多感觉。

看见日出之时，是姜炳喊的她。

那时候，她正沉迷于三岛纪由夫的低压文字里，大概是这天的心情还不错，他的一声呼喊，叶橙抬起头也能带着笑。

“太阳出来了。”

他手握着方向盘，不太方便伸手指给她看，于是扬了扬下巴。

太阳从东边升起来，像是有个橘红色的蛋黄。

她知道，若是这样形容，大概是太童真了些，但看到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这样，远远的，看起来不太大，却很圆。

“你说博尔赫斯为什么多写月亮，却很少写太阳？”

“大概是月亮是孤独的最好写照。”

“太阳呢？太阳也是啊。多少人不敢抬头看？”

姜炳笑着，不说话。

他虽然也是文字爱好者，但并不是文字工作者，对于某一类能够具有代表性的事物，总是缺乏更多的想象力。

路上，行驶通畅，好在有人相伴，并不算无聊。

叶橙见他开车担心过分疲劳，于是两人在服务区休息时换过一次。虽说叶橙代替开车的时间并不是长久，但姜炳却表现出极度开心的模样。

感觉到时间在流逝，无非是沿途的风光和天空在流转。

那一路，她果真就看见了下雪，有晴天也在下雪，也有像家里那样，在灰蒙蒙的天空映射下，一样在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