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屠(10)
没有一次,哪怕只一次,他的回答和爱有关。
好在她也没输,她一分钟,一秒钟都没爱过他,她爱的另有其人。
虽然意识到的有些晚了。
三十岁的白雪在钢丝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外面的沙尘暴好像停了,她想总算可以闭会儿眼睛了,可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和肋骨的疼痛折腾得她精疲力尽,毫无睡意。
“啧,真不该吃那碗泡面。”
和徐昭林打完电话,那碗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已经彻底泡成了面糊,可家里没什么吃的,她怕扔了肚子又饿,沙尘暴的天气她不想出门。
回来的仓促,办好房子的事情已经耗尽了她为数不多的精力,日用品和食品她也只是在小区门口的惠民超市里随便买了点,基本上是想到什么买什么,买到一半就听到外面狂风大作,路上的行人大吼:“沙尘暴来了!”
“卫生巾也没买。”她有些懊恼,但好在腰不酸,乳腺也不胀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
可再不来的话就是两个月不来了。
黑暗中她的心跳慢了一拍,一个想法电光火石般在她脑海闪过。
不可能,不会这么巧,有了珍珍以后他们一直在避孕,除了她离开前的那一晚,徐昭林在她身上发泄完以后放开她,她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就连夜赶飞机回了兰州,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 72 个小时。
那只是一次意外,
可珍珍的来临也是一次意外啊,他们同居两年后的某一天,他从外地出差回来,性欲高涨地缠着她要了好几次,一次都没做措施,珍珍就这样来了。
如果不是珍珍,他会娶她吗?谁知道呢?
他大概也没想到两年来就放纵了那么一次,女友就必须变老婆了吧?
她也是活该,为什么不去做手术呢?
如果,如果这一次意外再次降临,她一定不会让它出生。
她这样想着,总算睡了过去。
沙尘暴断断续续刮了一个礼拜才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配合着暴烈的雷鸣。
“确定早孕啊,要吗?”
诊室里年轻的医生在病历本上刷刷刷写着什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抬头漠然地看着白雪,声音也提高了一些,
“孩子要吗?”
“不要。”白雪感觉嘴唇太干了,怎么张都张不开,太久没说话,嗓子也哑着。
医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写字,边写边说:“手术不一定要今天预约,考虑好了再预约也可以,”
她说着合上笔盖,“考虑好了再来吧。”
医院走廊里很安静,外面是滂沱大雨,天空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紧随其后的是天崩地裂般的雷鸣,
白雪的内心此刻也是同样暴烈,她好不容易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到了这种时候才发觉精神科医生开的那些不痛不痒的破药丸屁用没有。
她想起碎了一地的瓷片,姓徐的把她抱上车的时候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脸上,
真他妈的恶心,用摸过别的女人的手抱她,还说他就做过这一次,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背叛过她,
他不就是一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和她认识前就东一个女朋友西一个女朋友,那是女朋友吗?那不就是欲望上头了用来发泄的工具吗?
她也是工具,没有区别,有时候早上她急着上班,他冲过来就把她往卧室里拖,珍珍不在家的时候他甚至会趁她洗漱的时候按住她,
没有爱抚也没有亲吻,衣服也不脱,宣泄完了就松开她,她狼狈不堪,而他一脸餍足地靠在沙发上看着她,边看边抽烟,
她是工具,是泄欲工具,是生育工具,而珍珍才是他的骨肉,
徐昭林爱女儿,也逼迫她爱女儿,每次察觉到她对女儿的抗拒,他都会用最冰冷恶毒的眼神看她。
这世上有女人爱自己的骨肉,也有人不爱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啊!珍珍可怜,她就不可怜吗?
她十四岁被母亲拎着头发往暖气片上撞的时候,二十四岁的他已经开始泡妞了吧?
出轨了还有脸说爱她?她当时就应该用最锋利的瓷片划开他的颈动脉,这样一来她也不会怀上他的贱种!
可是不行,杀人犯法,她还要去找她爱的人。
白雪坐在医院冰冷的铁椅子上,手里的检查单被揉成一团,展开,再揉成一团……
她拿出手机,找到那一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这是他们之间仅存的联系方式,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他一贯如此,她习惯了,就吹着口哨等。
“喂?”
声音沉稳冷静,听不出开心也听不出不开心,没关系,他很快就要不开心了。
“徐昭林,我是白雪。”
“我知道。”
“我怀孕了,你的呦!”她看着外面乌泱泱的天空,心情愉悦得像脱了线的风筝,
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他听到了她的话,但没回应,她耐心地等,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你会让它活下来吗?”
男人终于开口,声音粗嘎,像只快死的老狗,真无聊。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不过也不准备现在就杀了它,”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道:
“等吧,等它稍微长大一点,有人形了,我会把它拿出来寄给你。”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开心地哼着歌,没注意旁边蹲了一个人。
那人,好像是个女人吧,头上秃一块秃一块的,秃的地方是被人连头发带头皮连根拔掉的,露出血淋淋的肉,尖嘴猴腮的像一只没发育完全的怪胎,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