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上门来了(126)
刚开始易颂还敷衍地叫了声,听到这话就不喊了,半点不带挣扎的。
角落里放了暖炉,书桌上还有个汤婆子。易颂体质弱,稍微冻着点就能生病,每至寒冬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甚至从秋天起他就穿得严实。
现在易颂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靠近他的许秋筠觉得自己抱着个暖炉。
门在身后关上,许秋筠把手松开,重新获得说话权的易颂抚了抚心口,先抱怨了句“你手好冷”然后才说:“吓得我,刚见到你还以为你醒了,纳闷怎么没人和我说一声。”
许秋筠恍然:“噢,这会儿我还在昏迷是吧。”
“厢房里躺着呢,估计再有十来天就能醒了。”易颂眨眨眼,开始思考起当下的境遇。
“你们这是从来日回来看我了?”完了在那嘀咕,“想不到回溯时间的法术竟真的存在,实在厉害。”
又瞥了眼江寻昼:“还大变活人。”
和懂道的人交流就是不费劲,易颂在这方面虽造诣不高,但从小在捉妖世家长大见多识广,许秋筠为不用浪费口舌而舒一口气,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找你问点事。”
“啊——行吧,有事才找我,真令人伤心。”易颂伸了个懒腰,状作受伤的模样捂着心口,倒在椅子上,把汤婆子放在腿上。
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的身影,“嗯?还有个生面孔。”
易颂在熟人和陌生人面前完全两副模样,坐直了身,方才郎当样儿收得分毫不剩,装得温文尔雅。
“是秋筠的朋友吧?不用拘谨,找个地方随便坐,我叫人拿些点心来。”
小湖从未在易颂面前化形,甚至连有了灵识也不曾得知,自然不认得她。
听到这话,她乖巧又羞怯地坐在一边,眼睛不曾离开易颂。
许秋筠打算先说正事,指了指旁边的江寻昼:“你怎么认识他的?”
易颂刚才那番话透露了两个信息:一是他认识江寻昼,二是知道江寻昼陨落这件事。
易颂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脱口而出:“这话说的,你们两可是我一起认识的。”
“怎么,忘了?你这会儿活多久了,记性还变差了?”
许秋筠坐下来顺手拿过他桌上的果脯丢到嘴里,“是啊,不记得了。”
易颂起初以为他在顺着他的话调笑,但看到他脸上没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不免正经:“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
“失忆了?找我?”易颂将两者联系在一起,发现了难以置信的因果关系,“不会是我让你失忆的吧!”
许秋筠一愣,这个可能他倒是从没考虑过,不知道易颂怎么得出来的,“应该不是。”
为了防止他继续发散思维,他转移话题:“你刚才说我们和你是一同认识的,详细说说。”
易颂差点就要“罪过罪过”了,听到这话马上顺着果脯的香气陷入回忆。
易颂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馋点心,因此每过一两个月他便会去一趟归缘阁,无他,这家茶楼的点心皆为上乘,无论吃多少遍都不会腻味。也正好,最近被家里人唠叨烦了,出来散个心。
飘香十里,聚贤天下。来这的客人只多不少,都是冲着这家的糕点和茶水来的。
往常,易颂会在一楼选个角落坐着,好一边吃一边观察众人。
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见到人,会下意识观察他们的动作、神态和他们聊的话题、语气,给自己的写作添点素材,也顺便听听八卦,当作趣闻写下来。
可今天没这好运气,一楼的座位都满了,无奈他只能上二楼的包厢。
易颂吃着端上来的如意糕,吃了觉着干,舀了勺酥酪放进嘴里,味道鲜甜,冰冰凉,很适合酷暑天。
他边吃,边思考着头等大事——就是该如何应付家里。
他唯一的反抗无非就是从本家搬出来,偶尔父母来看望他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游说一番,可收效甚微。
几日前,他决定另辟蹊径,在写作上达到一定成就后,就能向父母证明他才志在此。
可万一他们仍旧不答应呢,那他到时候又该如何?
想着想着,等易颂的思绪从他该写本什么书到功成名就之后一定要骑马去街上走一圈时,他的天马行空终于被一阵琴声打断了。
是古琴声,他一听便知。
之前感兴趣买了把古琴,想着等他学会了,就去茶楼里装一番清风霁月,当回仙姿玉质的名士墨客,还能吸引些朋友,邂逅一段缘。
可现实是残酷的,学了几天愣是一点长进没有,一拨弄就像弹棉花,纯属制造噪音,出门遇见隔壁人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想来是扰民了。这也更加坚定他只适合动笔舞墨。
琴声还在,深沉悠远。
易颂虽然没学会,但不妨碍他知道什么叫弹得好什么是一塌糊涂,此时的琴声有别于他,属于前者。
他辨了辨方位,是左边包厢传来的。叫人拿了壶茶和三个空杯,倚在走廊的栏杆处。
完成任务的侍者站在走廊尽头,等待下一个客人的呼叫。
左右无事,他开始观察那位两手满满当当的客人。
金装裹玉,倚着栏杆目光炯炯地盯着隔壁间的房门,仿佛里面是什么宝贝。侍者没有进去过隔壁间,不知道里面弹琴的是什么人物,这要是位女子,那这贵公子岂不是想攀谈一番?
他摇摇头,果然,这些花天酒地的公子哥都是如此。
被误会想泡人的易颂并不知道自己名声已坏,欣赏完一曲琴音后舒展身子,接着非常利索地敲响了隔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