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上门来了(50)
火光隐匿他的身形,将他的影子层层拔高,像是率领数万恶鬼,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阎罗。
江寻昼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不妨碍他把许秋筠拉到自己身后。
许秋筠的手腕被他握着,与此同时,一阵冰凉的妖力自接触的地方,如冰霜过境从腕骨处沿着血管经脉流淌至全身。
于此时的他而言,这凉丝丝的寒意就像沙漠中的水源,极热之地的凉风。
所有因火域带来的不适顷刻消散。
确认许秋筠的状况好上许多,江寻昼松开手。体内的清寒没有随之离去,像一枚温润的寒玉,充盈着他流失的灵气。
握住手腕的前一秒,他们有过对视,江寻昼说了句“我去上面”。
无需多言,许秋筠明白了他的计划。
他们从未并肩作战过,一句话语,一次对视,足以让内心深处早已交付的信任支撑着他们前行,无言的默契是最好的盔甲。
话闭,江寻昼消失在原地,一阵风过,眨眼间立于邪物面前,离那一直没有作为的黑影仅有几米。
他的目标是这个。
凑近才窥得他的全貌。
身上的衣物被烧得焦黑,露出的手、脖子和脸上满是干涸的暗红血液,布料覆盖下是渗血的伤口,分不清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缓缓抬起头,像是才发现面前有个人。
对上那双眼睛后,江寻昼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神是平静的。
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只有平静。
可再往深就看不清了,幽邃的眸光里承着不明的情绪,被燃烧的火光挡在里头。
他像是困惑,或茫然,用损伤嘶哑的嗓子,对站在他面前却没有攻击他的这个人说:“你是谁?”
另一头,在江寻昼登上木船时,许秋筠紧跟着有了动作,不过他的目标是船下面那群邪物。
左右手食指中指交迭,从中间打开。
以他脚下为圆心延伸出一张金色的大网,到达极限时往上方收拢,形成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所有邪物通通囊括进去。
手指半空,凭空画符,稀松的指尖下诞生的是强有力的符篆,方圆几里散落的灵力被巨大的吸力聚集到晦涩而隐秘的符文里。风雨欲来,快速落下的指尖是压抑的力量,在符篆完成那刻,轻轻一推,直直冲向那群邪物。
五指张开,往下一压,仿佛有张千斤重的网向下挤压,掠夺着网下万物。
妖力的威压让这附近整片领域陷入凝滞,对方感受到了身上的压迫,轻轻皱了下眉头。
“这是哪?”
明显的威胁气息没有让他放弃发问。两个问题砸向江寻昼,他沉默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看到其他含义。
没有,对方就是单纯弄不清眼下的状况。
摸不清他的意图,江寻昼带着试探,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人间。”
那人将答案低声念了两遍,蹙着眉,陷入了回忆。
从他身上迸发出白光,江寻昼被刺得下意识闭上眼睛,接着是一剎那的耳鸣。
视野里透着白茫茫,首先恢复的是听力,街上小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车铃声和擦肩而过的交谈声一股脑涌进耳朵,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睁开眼,入眼的是密集的人群和极具年代感的服装,和现在花花绿绿的衣服不一样,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样式不超过五种。
远处传来电车行驶的咣当声,肩上的触感让他把注意力收回。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江寻昼把即将送出的攻击收回。
没等转过身,许秋筠就绕到他面前,“怎么回事?”自己那边解决得好好的,只能是江寻昼那出了岔子。
江寻昼把他和黑影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许秋筠身上还是那件冲锋衣,他插着口袋思考:“他一个明显是领头的还搞不清现状?骗人的吧。”
“不排除这种可能。”身上的衣服和这里格格不入,江寻昼想把许秋筠拉到不显眼的地方,结果他发现没有一个人将视线放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像不存在一样。
他问:“你知道这是哪吗?”
周围标志性元素过浓,许秋筠眼角一跳:“这……可是民国。”
他也注意到路人对他们的无视。
“我们这是在他构造的幻境里?”
脚下探出的妖力将周围探索完毕,江寻昼把他的猜测完善:“是,准确来说是他记忆的重溯。我们不存在于他的记忆里,是外来者,介于幻境和里面世界的狭间。”
“所以我们能在这个世界里穿梭,但这里的人却看不到我们。”许秋筠点头,“我们现在在他的记忆里,那他自己肯定在这。”
“我们现在要去找他?可这这么大。”许秋筠一脸痛苦,他讨厌无头苍蝇式搜寻。
江寻昼捡起被人扔在地上的报纸:“或许不用那么麻烦。”
报纸大标题旁附着一张黑白照片,是张大合照,站在中间的是位穿着军装的年轻人。
江寻昼用手指给他看,虽然在船上那人的面容晦暗不明,部分被血糊住,身上的衣服也烧得泛黑,但从面部轮廓和衣服零稀透露出的样式看,这人有很大可能就是。
“他还是名少将。”许秋筠凑过去扫了眼上面写的内容,感慨道:“生前为将领,死后为鬼将,怪不得能率领那么多邪物。”
“这人叫薛修杰。”
江寻昼把报纸合上,往四周眺望。
他们站的地方正好是个十字路口,稍稍转头便能将四条道路尽收眼底。
他带许秋筠走了南边那条。
“你什么都不问就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