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168)
稍顿,她想起小金童那张懵懂可爱的脸,不由心疼:“他还那么小,却在牢中吃了那么久的苦,现下还要流放岭南,他那小胳膊小腿的哪里受得住……”
先前在宫里,她觉得自己无辜,七房无辜,要承受这些灾祸折磨。现下想想,金童难道不无辜么?还有其他几房的小侄子小侄女们,老一辈的恩怨,却叫他们也一起跟着倒霉。
司马濯见她又开始善心泛滥,加重手劲,将她的思绪扯回正题:“朕说你是五房嫡女,你便是五房嫡女。”
“荒谬!”
云绾蹙眉,刚想辩驳,话到喉咙,脑中白光乍现,先前的许多事都串了起来,一个可怕又荒唐的猜测在她心头升起,叫她呼吸都变得急促。
“当年遇到水匪,乳娘冒死护住小主人,逃出生天,然不等她带着小主人回京,便病死在途中。那女婴被好心的农家收留,平安养到十六岁,又凭着一块玉佩来长安寻亲……”
男人轻抚着她的背,嗓音不紧不慢,像是在给她讲睡前故事般:“她来到长安,才发现云氏已被抄家,兜兜转转,她于七日前,寻到了她的七叔父,司农寺苑监,云士明。”
父亲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云绾心尖一颤。
“你的七叔父好心收留了你,并决定近日带你认祖归宗。”
司马濯淡淡说着,忽而想到什么,捏了捏云绾的耳垂:“朕是不是该给你取个新名?云绾这个名字,日后怕是用不成了。”
云绾哪里还说得出话,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荒唐至极——
他“杀”了她,又给“她”编造了一个新的身份。
“认祖归宗,取了新名,然后呢。”云绾神情麻木地出声。
其实不用他说,她也猜到他在谋算什么。
然而,当司马濯真的说出“选秀”这两个字,云绾一张小脸还是失了血色。
“朕此番安排,可还算周全?”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司马濯看不到她惨白的脸,他只觉他对她真是费了太多心思。
他此生除了谋算皇位这般费心筹谋,之后便是她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
云绾陡然回过神,一把揪住司马濯的衣襟,乌眸瞪得大大的:“你是皇帝啊,你怎能如此荒唐!我是你父皇的皇后……”
“你不是。”
男人冰冷的嗓音打断她:“朕能抹去你在玉牒上的名字,也能抹去你作为他皇后的记载,时间问题而已。”
“你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那些朝臣会不认识我?后宫之人会不认识我?”
“朕是皇帝,朕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若不想活,朕可以送他们去死!”
隔着夜色,云绾也听出他话中的残暴冷戾,杀人于他简直是件太平常不过的事,而这份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感,于三年前的上元灯会,便已叫她心惊胆战。
时隔经年,他仍是这般……
无上的权力只叫他愈发肆无忌惮!
云绾彻底被他骇住了,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明明他现下动作温柔地抱着她,可她却觉得他的双臂犹如枷锁,紧紧禁锢住她的身心,叫她再无法逃避——
从前还有一层太后的身份,叫他不敢在众人面前放肆,现在就连这最后一层脆弱的身份,也被他彻底撕毁。
吹进屋内的春风带着些许料峭寒意,院外也隐隐传来更夫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梆子敲了三下,表明已是三更天。
“晨间还要上朝,朕得回去了。”
司马濯也知此事对她而言,一时难以接受,反正离选秀还有五日,足够她消化。
捏了捏她的脸,他道:“你听点话,以后有你的好处。”
云绾宛若木人,无知无觉,也不出声。
司马濯眉心轻皱,知她这是又拧了起来,也没多说,拉下床幔,起身离去。
直到那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窗口,云绾才伏倒在枕间,小声哭了起来。
怎会有这样荒唐无道、残暴不仁之人,而且他还是皇帝!
她便是想喊冤,这人世间也无人给她伸冤。
那她现下该怎么办呢?听从他的安排,以堂兄之女的身份选秀进宫!
可恨这竖子睚眦必究,甚至因着她往日试图拿辈分压他,他给她安排的新身份都降了一辈!
他事事周全,算无遗漏,今日半夜来找她,想来也是成竹在胸,迫不及待前来炫耀了。
云绾越想越是绝望,泪水无声从眼睛冒出,又悄悄洇进枕头里。
直到东方鱼肚泛白,外头传来几声鸡叫,她才抵不住困倦劳累,红肿着双眼睡了过去。
***
白日里,云家父子都出了门。
云靖安仍旧去走镖,云七爷今日去司农寺报道。
早间见云绾房门迟迟没开,只当小姑娘贪睡,家里人也没吵她。
直到午间准备用午饭了,云七夫人怕她饿着,这才去敲了门。
可里头迟迟没应声,七夫人又敲了两下,依旧如此,她直觉不对,赶忙推门进去。
“绾绾,绾绾?”
掀开床帐一看,小女儿正蜷着身子缩成一团,一头乌黑青丝凌乱散着,其间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七夫人吓了一跳,忙伸手拨去她掩面的发,手指碰触到云绾滚烫的额头,即可慌张叫出声来:“来人,来人!”
好在院落不大,这般喊了好几声,在厨房做活的小丫鬟春草听到动静,忙擦了手循声而来:“夫人,奴婢在呢,怎么了?”
七夫人摸着女儿发烫的脸庞,又看着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心里也直发酸:“小娘子起高热了,你快去找个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