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小太后(216)
皇帝目光沉静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奴才,沉默良久,淡声道:“朕没什么好悲痛,一个女人而已……”
李宝德哀声一顿,抬眸看向皇帝。
皇帝似是不喜他这眼神,浓眉皱了下,而后又垂下眼道:“你这奴才虽平日油嘴滑舌,胜在待朕有几分真心。去罢,去叫御医过来。”
他的确不能再这样熬下去。
作为帝王,怎能因一个女人拖垮身体,影响江山社稷?
***
司马濯开始服药。
御医先是开了助眠的安神药,一碗下去,能很快入眠,却无法阻止做梦。
于是司马濯虽能入睡,可梦里想的依旧是云绾。
从前梦到她,梦境都是绮丽香艳,叫人饧眼骨酥。可现在的梦,她在他的梦境里百般惨死,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却无法上前救她。
当歹人的长剑再一次刺穿她娇小的身躯,他被困在原地,犹如困兽。
无法救她,甚至无法拥抱住她倒下的身体,剎那间诸般情绪翻滚上涌,直至喉间涌上一丝腥甜。
他于梦中惊醒,侧身倒向床畔,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守夜的宫人听到动静,忙不迭过来察看,当看到龙床之上吐血的皇帝,脸都白了,颤着嗓音喊道:“陛下…陛下……来人啊,快去请御医!”
司马濯冷然乜向那小太监:“闭嘴。”
小太监怔住,又听皇帝道:“嘴巴闭紧滚下去,此事若往外传半分,朕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那小太监双腿发软地退下了。
司马濯拿过帕子,擦了嘴角的血,重新躺回床榻,掌心慢慢覆于心口的位置。
此处依旧闷堵,如同压着无数块巨石,如何都顺不下去,坠坠直痛。
他忽的想起云绾心症发作时的模样,她那时心头的郁结痛苦,是否也如他此刻这般?
第二日,司马濯还是召见了御医。
并非为昨夜吐血之事,而是叫御医开一副新的助眠药——喝了之后,只会昏睡,不会再有任何梦境的药。
无论云绾是死是活,她于他而言,只是个讨他喜欢的女人。
派人寻她是一码事,但她不能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绝不允许自己为一个女人消极不振。
御医按照要求开了药,却是忧心忡忡,因着这药效太猛,用久了多少会损害龙体。
司马濯知晓后,眼皮未动半分:“朕吃罢这一段时日,自然会停。”
日子一久,时间一长,他便是再喜欢她,总会看淡些。
待开过药,李宝德送御医出去,御医忍不住道:“李总管,我看陛下那样子,症结分明是在心里。此等情况,便是喝再多安神药,也治不好啊。您是御前伺候的人,还请多劝陛下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上美人那么多……”
李宝德见他要犯忌讳了,忙扯着人走到身旁,小声道:“哎哟,可别再说了。咱家懂您的意思,可陛下这人……也得咱家劝得动啊。”
他原先觉得陛下对贵妃虽动了心,但更多是男人对美人的宠爱,现在看来,何止动心,何止宠爱,分明是将人放进了心里,爱进了骨血里。
现下人没了,可不就如抽骨剜肉般煎熬。
“先叫陛下吃着药吧。”李宝德摇头感叹:“只愿过些时日,他自个儿能将贵妃从心里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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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过几服药,睡了几日踏实安稳觉后,司马濯精气神较之从前好了许多。
最后一批派出去的禁军回来复命,避暑山庄方圆三百里搜了个遍,甚至地皮都挖了一层,莫说贵妃的人影,连个鞋袜尸骨都没带回来。
她就如清晨花木上晶莹剔透的露珠,美好清澈,随着日头蒸腾,无声无息的消失。
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捏着一把冷汗,询问上首:“陛下,是否还继续搜寻?”已经搜寻一个多月了,便是真寻回来,怕是也贞洁不保。
后半句他也只敢在心里说,面上依旧深垂着头。
鎏金镂空香炉里檀香袅娜,不知过了多久,上首之人沉声道:“留一支队伍继续搜查,其余撤回。”
禁军统领领命退下。
李宝德在旁觑着皇帝漠然却不再憔悴的脸,暗暗想着,陛下这是要放下了吧?哎,这是好事。
不等他松口气,便见那一袭苍色绣团龙纹长袍的男人拂袖起身,大步往外去。
“陛下?您这是去哪儿啊?”
“关雎宫。”
“噢……欸?”
李宝德傻了眼,先前那么难受,都未曾去过一次关雎宫。怎的都要放下了,又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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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关雎宫。
金秋气爽,遍植花草的宫殿此季桂花开得最盛,金灿灿碎金子般挂满枝桠,清风一吹,香飘十里。
圣驾突然来到,关雎宫的宫人们惊惶不已,纷纷出门迎驾:“奴才/奴婢恭迎陛下。”
年轻帝王置若未闻,大步朝内走去,面无表情转了一圈,而后坐在寝殿里,一言不发。
玉竹和玉簪战战兢兢端上了茶水糕点,一个在旁听后吩咐,另一个悄悄退下,与李宝德打听情况:“陛下怎么来了?”
李宝德一头雾水地摇头:“我也不知啊。”
玉簪唉了一声,而后也没多说,打起十二分警惕在外守着。
从未时到酉时,从天亮到天黑,直到李宝德壮着胆子问是否传膳,在寝殿内静坐一下午的帝王才站起身,准备离去。
玉簪玉竹见皇帝总算要走,都暗自松口气,一句“恭送陛下”感到喉咙里,那半只脚都跨出门槛的皇帝突然想到什么,收脚回身,清冷目光直直看向玉竹:“朕记得,先前你们主子留下个匣子,朕叫你回宫后取了钥匙送来,怎至今未曾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