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全神贯注地,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的气息。

在混杂着小苍兰气味的夜风中, 史蒂夫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前调馨甜, 余韵却是苦涩的。

是百合香的味道。

是……莉莉安的味道。

他一下就捉住了它。

“啪嗒。”

就在这时，距离史蒂夫最近的一盏路灯忽地熄灭了。

史蒂夫面上表情不变。他并不受到黑暗的干扰, 拔腿朝散发出百合香气味的小道一路奔跑。

“噔！噔！噔！噔！”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接近, 身边的路灯骤然一盏盏地灭了下去, 唯独最尽头的一盏仍留着，在静谧的夜色中散发出幽幽暖光, 蛊惑着人们去接近他。

“来呀。”

史蒂夫仿佛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呢喃道。

“到这里来。”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噔。”

在他抵达终点位置的时候，最后的灯光也熄灭了。

视野霎那间被黑暗笼罩。

史蒂夫静静站在原地，看见眼前的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眸如深井，唇红似血。

史蒂夫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喟叹声。

“……莉莉安。”

莉莉安身穿一袭红裙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乌黑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脸颊的一侧，宛如一朵怒放的玫瑰。

她看着史蒂夫，慢慢弯起了唇角。

“你好，史蒂夫。”

史蒂夫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原本是带着一肚子的怒火和质问跨越大洋来到这里，可就在触及到莉莉安目光的时候，史蒂夫发现，他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他喉头发紧，嗓音干涩。

他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却能捕捉到莉莉安每一个轻柔的吐字。

他看不见自己专注的眼神，却不放过莉莉安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黑亮的秀发，她深邃的眼眸，她纤瘦的身体，她细腰间的褶皱，她右手无名指上闪耀的银色戒指……

阔别一个多月，整整33天，792个小时，他终于在地球的另一边再次遇见了她。

可就在他打算上前一步，再仔细看看她的时候，莉莉安身后的黑暗中忽然又出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的身影。

一张满是疤痕的、令人憎恶的脸庞显现在莉莉安身侧。

弗兰克·格里罗阴鸷的眼神自莉莉安的肩头后射出，直勾勾地望向史蒂夫，露出一个讥讽又充满危险意味的笑容。

他慢慢低下脑袋，当着史蒂夫的面将嘴唇贴近莉莉安的耳畔，轻声询问道：“需要我现在就解决他吗，主人？还是说，您想先玩一玩他？”

主人？！

史蒂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了一圈，又在瞬间缩紧。

他看着莉莉安，发出的声音就像被粗糙的沙砾摩擦过一般嘶哑。

“他说的是真的吗，莉莉安？你，是他的主人吗？”

莉莉安眨了眨眼：“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会相信我吗，史蒂夫？”

“我会。”史蒂夫斩钉截铁地说。

莉莉安闻言抿唇笑了起来。

“我很高兴，在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你还依旧信任我，史蒂夫。但你知道的，我们恶魔从不说谎。所以，很抱歉，史蒂夫。”

莉莉安说：“我的小狗狗弗兰克说得是真的。我，莉莉安，的确是他的主人。格里罗，快说‘你好。’”

格里罗的眼神闪了闪。

在莉莉安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格里罗重新站直身体，用冰冷又充满敌意的目光凝视着史蒂夫。

“你、好。”格里罗故意用德语说，“罗杰斯队长。真是好久不见。”

史蒂夫握紧了拳头。他咬着牙关，目光在格里罗狰狞的面孔上用力打了个转，而后又回到了莉莉安身上。

他轻声问：“那你知道16号特工的事情吗，莉莉安？”

“如果你指的是梅洛蒂的话，”莉莉安道，“我完全知情。”

史蒂夫闭了闭眼睛：“你有插手16号特工的死亡吗？”

“史蒂夫，你知道你本可以用词更直白一些的。”

莉莉安上前几步，绕着他转了一圈。

“比如，你可以直接问，是不是我指使我的弗兰克小狗去杀梅洛蒂的。可是你没有，我猜或许是你对我还心存幻想，又或是你还没有真正把我当作是一个可恨的恶魔去看待。但你知道吗，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婉，如此小心翼翼，”莉莉安又转了一圈，绽放开的裙摆甩在了史蒂夫身上，“你在我这里是有特权的，史蒂夫。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所以我说——”

“你推测的没错。是我命令弗兰克去哥谭杀掉梅洛蒂的。我猜你接下去一定会问为什么，那我索性一并替你解答了。因为你，史蒂夫。”

莉莉安停下旋转的脚步，平静地看向史蒂夫。

“梅洛蒂·肖被死亡一天，我就有一天无法接触你。可如果无法接近你，于我而言，这个身份就完全失去了价值。”

“……所以，”史蒂夫缓缓说，“从一开始和我接触的就不是16号特工本人，而是占据她身体的你，对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占据，而是一场公平公正的交易。”莉莉安纠正他，“我替她完成了心愿，作为报酬，梅洛蒂将她的身体送给了我。”

“我真怀念当初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莉莉安感慨，“但谁让弗瑞毁了这一切呢？他把我送去了哥谭，让你我饱受离别之苦。尼克·弗瑞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