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加入我。”

莉莉安重新放下脚跟，微微仰头看着史蒂夫的眼睛：“……只要你把你自己交给我。”

“我……”

不知不觉间，史蒂夫的脸已经离莉莉安越来越近。格里罗的手已经不知道被他甩哪去了，史蒂夫的双手早已无声无息地按在莉莉安肩头。

就在格里罗以为这个混蛋要亲吻莉莉安的时候——

史蒂夫的身体突然猛地倒向一侧——

史蒂夫：“我很抱歉，莉莉安。我爱你。但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变成你希望我变成的样子。”

说着，他紧紧抱住莉莉安，拉着她一齐坠下了山顶。

“莉莉安——！！！”

格里罗在这一刻倏地睁大眼睛！他伸手试图抓住莉莉安，手指却和她飞扬起的红色裙摆差之毫厘。

“不……！”格里罗扑倒在地往下看去，史蒂夫宽阔的脊背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视线。

可他仍能看见，莉莉安凝视史蒂夫的眼神。

身体在急速下坠。

莉莉安紧紧盯着史蒂夫，忽然笑了。

“那真是太令人感到遗憾了，史蒂夫。”

莉莉安无视即将到来的危险，亲昵地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在史蒂夫惊愕的目光下，她的身后猛然绽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瞬间就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中。

“你错失了蜕变的最佳时机。不过没有关系，我突然发现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低声道：“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永远记住你今天的样子的，史蒂夫。”

第082章 第八十二章

随着莉莉安话音落下, 史蒂夫感到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变得刺眼了起来。

不——是莉莉安收起了原本笼罩住他们的翅膀！

在眼瞳触及到阳光的剎那间，伴随着一声嘭然巨响和四周迸溅起来的白色水花，史蒂夫和莉莉安一同坠入了汲汲流淌的安珀河中！

莉莉安的黑发在水中散开, 流经阿尔卑斯山地的河水十分清澈, 将她那双殷红的嘴唇晕染得湿淋淋的，仿佛被水化开的一抹红色水彩颜料。

望着眼前这双即使在澄澈河水冲刷之下, 依然显得十分幽深晦暗的黑色眼眸，史蒂夫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恼火和冲动！

莉莉安……这个狡诈、虚伪、可恨的恶魔永远也不会知道, 刚才的他是抱着怎样复杂的情感抱着她一起跳下山顶的！

人类的理智时刻告诫着史蒂夫, 恶魔不值得信赖, 但他的感情却又让他的目光无法从莉莉安身上离开——即使她在他面前亲手撕下那用以伪装的纯真面具, 史蒂夫还是悲哀地意识到，他爱着她。

人类那卑微可笑的爱火即使被阿尔卑斯雪山冷冽的风吹拂着, 也没有熄灭，反而因掺杂了憎恨而愈演愈烈。

我下不了手去毁灭她。史蒂夫想, 但我或许能同她一起毁灭。

可他失败了。

也对, 恶魔岂是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类杀死的存在呢？

史蒂夫顾不得此刻湍急的流水正在将他们冲向不远处的断崖瀑布, 他的大脑完全被那些宛如燎原野火般的恨意填满，一时间让他无视了身体的痛楚和水流的阻力, 让他紧紧拉住了莉莉安的手——

吻了上去。

史蒂夫没有闭眼, 莉莉安也没有。

唇与齿相交, 蓝与黑对立，他们的灵魂各自站在善与恶的终点彼此对峙, 目光却在水流中无声纠缠在了一起。

一缕细细长长的血丝从莉莉安嘴唇的位置逃逸出来。是史蒂夫用力咬破了她的嘴唇。

她毫不客气地回击了他, 在他嘴上相同的位置留下一道比自己严重得多的伤口, 而后手掌抵住他的胸膛，朝前猛地一推——

将史蒂夫推下了断崖瀑布。

而她自己则在最后关头重新展开翅膀, 破水而出。

莉莉安甩掉翅膀上的水珠，停留在断崖瀑布上的半空中，居高临下俯望着史蒂夫被湍流冲得越来越远，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水面之上，也未曾收回目光。

换做平常，莉莉安肯定会为自己这临时的一手沾沾自喜，但奇异的，此刻的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的心情。

她胸膛中，那颗炼金术制品的心脏从昨夜在镇上见到史蒂夫的灵魂光点时便一直狂跳不止，偶尔更是还会痉挛收缩，令她感到阵阵疼痛，胸闷气短。

身体诡异的变化，不禁让莉莉安警惕起尼尔盖曾经的告诫来。

一个荒诞的猜测自她心中升起——

“我是否爱上了史蒂夫·罗杰斯？”

她用指关节抵住唇瓣上被史蒂夫咬出血的位置，第一次的，没有使用魔法复原那儿的伤口。

莉莉安脑海中闪过刚才她将史蒂夫推下瀑布前一秒的画面。

她看见史蒂夫用一种悲哀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在质问。

“——你爱我吗，莉莉安？身为恶魔的你，前来诱惑我的你，有哪怕那么一刻，曾经爱过我吗？”

莉莉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狠狠咽了下去。

她只是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感情回望史蒂夫。

“我不讨厌你，史蒂夫。”

“仅此而已。”

然而……

只有莉莉安自己知道。

这其实是个谎言。

是她成为恶魔以来，所说过的第一个谎言。

莉莉安用指尖剖开胸膛，低头往身体里看去。隔着森白肋骨，莉莉安的视线穿透心脏，落在了右心房的位置。

在莉莉安尚未察觉的时候，有一片不规则的肉瘤生长在了右心房的横纹肌细胞中，密密麻麻的，有的呈梭形，有的呈蝌蚪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