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伊丽莎白没有过多关注史蒂夫, 而是解下围巾，递给蜷缩在角落中，衣衫不整的凯瑟琳。凯瑟琳嗫嚅地道了声谢, 伸手接过, 盖住被扯破的衣领，抽泣着扑到小史蒂夫身边。

成年版本的史蒂夫向后退了一步。彻底退出巷子。不过, 他刚才扫了眼，巷子深处并没有路, 那么伊丽莎白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呢？他看了看周围拥挤的房子, 意识到对方的行进路线是在屋顶上。

应该是路过这里时, 听见吵嚷声, 下来看了眼，没想到刚好撞上流氓闹事。又因为受害者是妇女儿童, 于是顺手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原来莉莉安小时候是这种类型的啊……和现在反差可真大。史蒂夫默默守在巷口，这样想着, 嘴边浮现出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的笑容。

虽然只是短短一眼, 可史蒂夫仍然注意到伊丽莎白身后还背有一个手工编织成的小篓子, 里面装着几支白速得牙膏，还有个写有标价的纸牌。

白速得牙膏虽然本身品质并不出色, 但却因为出色的广播广告营销而风靡一时, 即使在大萧条时期也卖得非常好, 所以当时有不少失业人员都会选择在街头兜售，没想到伊丽莎白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她之所以会选择走房顶, 大概率也是为了能够快速赶去下一个售卖点。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史蒂夫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但身后响起的哭声将他的思绪再次带回现实。

“请你救救我的朋友！”凯瑟琳恳求道, “史蒂夫是为了保护我才被打成这样的。”

这句话听起来可真令人不自在。想到之后回家时，莎拉为他涂伤痛药膏眼中流下的怜惜的眼泪, 和在床上躺了一周才好的“光荣事迹”，史蒂夫不禁摸摸鼻子，有点为年幼莽撞的自己感到尴尬。但他知道，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这么做。

他现在更好奇伊丽莎白接下来的行动。

伊丽莎白跨过横倒在地上的三人，半跪在地，检查起小孩的伤势来。

“没有骨折。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但死不了。回去好好消毒就行。”她声音故意压得低低的，听起来真的像个男孩，“就是大概有点脑震荡。你和他很熟？知道他住哪吗？”

“我们住在一条街上。”凯瑟琳的哭声小了许多，“他家离我家不远。你，你可以送我们回去吗？”

“唔。天色不早了。”伊丽莎白迟疑了一会，“但……好吧。我可以送你们，但这不是免费的。你需要支付50美分的报酬，以此补偿耽误我时间的损失。因为，我原本的计划是要去广场门口卖牙膏的。”

凯瑟琳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她此刻怕极了，即使伊丽莎白要五美元她都会答应：“没问题！我的父亲是街上的裁缝，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伊丽莎白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审视她是否值得信任。紧接着，她对着倒在地上的男孩伸出手，很轻松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那么，走吧，小姐。”

她步履平稳地抱着小男孩走出巷子，和史蒂夫擦肩而过。凯瑟琳用围巾包裹住头和脖子，一时间没看清路，差点撞上史蒂夫，被史蒂夫扶稳后，她又下意识想道歉，可在看清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后，又吓得缩起，连忙跟上伊丽莎白。

虽然伊丽莎白出手凶狠，态度冷漠，但对方的体型好歹和自己差不多，尚且在凯瑟琳能够接受的范围。可史蒂夫……看起来实在太可怕了！比刚才那几个暴徒还要魁梧！

史蒂夫非常明显地感受到昔日同年小伙伴对自己浓浓的戒备和恐惧，因此只能无奈地摊手后退，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纽约的冬季天总是黑的很快。刚才还算明朗的天空，此刻已经夕阳西下，将伊丽莎白的背影拖得很长。

史蒂夫凝望着她。隔着远远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一路去到裁缝铺，看到裁缝铺老板关上店门，安慰女儿，而后又急匆匆领着伊丽莎白去了邻居家里。

史蒂夫蹲在对面房子的屋顶上。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对恩人的具体记忆，只记得自己被对方一路抱回了家。对方的臂膀结实而又有力量，身上是即使在冬日也显得格外清新的洗衣粉气味，故而他下意识认为，对方一定是个高大整洁的成年男人。

没想到……

他将脸深深埋进掌心，心中五味杂陈。喜悦和痛苦在这一刻强烈地交织在一起，第一次，史蒂夫意识到命运竟然如此玄妙。

莉莉安啊，莉莉安。

原来，你那么早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可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如果此刻正在经历的是真实的历史，那么在过去那么久的时光中，他们又和彼此擦肩而过了多少次？而又是怎样的巧合，才让他们在彼此都变得面目全非后，在许多许多年以后，再次重逢呢？

这到底是冥冥中的注定，还是刻意的暗箱操作？

史蒂夫不愿再往下深想。

“你到底是什么人？”背后突然响起少年人沙哑的嗓音，史蒂夫正要回头，“咔哒”一声响后，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就抵在了他后脑勺上。

是伊丽莎白，她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真可爱……啊不，真警惕。

史蒂夫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他强压下唇角，双手举起，慢慢转过了身。

“你一直在跟踪我。”对面的伊丽莎白绷着一张小脸，盯着他，“我只是个流浪者，你这个变态想对我做什么？抢劫、杀人还是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