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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吟竹声(107)

作者: 途茗 阅读记录

他想起了练清竹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伤,想到三年前练清竹饱受病痛折磨之时还要鼓励着他勇往直前。

他把星河剑生与夜吟竹声牢牢印刻进心底,这三年来没有一刻忘记,他没有再因手中的剑产生过迷茫与犹豫,杀尽仇敌,夺回属于大黎的国土和尊严,可同时心中也在不间断的自责,自责不能时时陪伴在爱人身边,自责自己始终不够强大,不能为练清竹分担痛苦与仇恨。

练清竹不能给他回应,仍旧陷在混乱的沉梦里。

喻尺夜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出门吩咐晋离去追查在暗地里盯着他们的脏东西,而后又回到卧室,坐在练清竹身边独自运功调理内伤。

这处小院不知道晋离是怎么选的,过分安静,连鸟语雀鸣都听不到,安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喻尺夜睁开眼,往身旁看去,练清竹已经醒了过来,屈起一条腿坐着,手腕搭在膝盖上,低垂着眉眼。

“清竹。”喻尺夜倾身靠近他,在他耳边说话,“还难受吗?”

练清竹抓住他的手:“对不起。”

“没事了。”喻尺夜温声道。

练清竹的神思还有些恍惚,心底又有痛苦与自责在翻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怎么能跟喻尺夜动手?他可能真的要疯了……

“没关系,”喻尺夜抱住他,见他情绪仍是不能平复,声音便沉了些,“我讨厌你跟我道歉!”

练清竹一僵。

“我受够了距离,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任何距离,心里的距离也不能有,所以不要道歉。”

“好……”练清竹靠着他的肩膀很长时间,慢慢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样?”

“没有事。”喻尺夜也恢复了温柔。

练清竹探过他的脉,又往上抚摸他的脸,从眉骨、鼻梁到下颌,又流连在颈间,想念不已,指尖倾注着所有感情,最后点着喉.结,轻声问道:“那颗痣还在吗?”

喻尺夜引着他的手指找对位置:“在这里。”

练清竹便凑过去,摸索着那颗小痣,轻轻吻.上。

又用力吮.吸。

终于相见了。

他拥着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吗?

他将痛苦浸入到亲.吻间,窘迫到接近干涸的鱼仍旧在寻求水源,混合了伤痛的呼吸从喉.结辗转到锁骨。

又跋涉到肩膀,摸到了软甲:“为何不是麒麟?”

“你若喜欢,往后我的每一件衣服上都会绣一只麒麟。”喻尺夜道,他对练清竹包容到了极点。

练清竹扯开碍事的软甲衣物,试图在肩膀上留下深刻的印.痕。

他眉间又浮现出了戾气,无论如何压制都没用,无法疏解燥郁沉沉的心绪。

喻尺夜摩挲着他的后颈,温声道:“想咬便咬吧。”

这句话是解救沉疾的良药,使得练清竹终于能够从窒息感中解脱出来,他用利齿在那肩膀上咬.噬出血痕,干渴的唇.舌终于能够品尝到味道,他的世界不再是空无一物。

至少还有一个人。

至少还有一个刻骨入心的念想。

天光渐暗,黄昏的光影穿窗而来,使人的轮廓更为清晰,喻尺夜的眼中完完全全映着练清竹的模样。

神骨玉颜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无神的眼睛里藏着寂寥,眉目间又蕴着神秘幽深的邪色,殷红的血沾在唇角,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衬得他整个人都阴戾了三分。

而这样的阴戾在喻尺夜看来,却是勾.魂摄魄。

他的三魂七魄都愿意为这个人所有,不过此时此刻的一切悸动并非起于欲.念,而是源于爱怜与疼惜。

练清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感受到了他的感情,可是这样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不知如何收拾混乱的自己,不知如果表露自己的感情,也不知该如何向爱人索取更多的感情。

最后选择把衣襟敞.开,说:“尝尝.我。”

喻尺夜的目光落下去。

三年前被鞭尾戳中的地方还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他抚.摸着那疤痕,俯身过去,咬在疤痕附近。

练清竹的声音很低:“不够疼。”

“需到何种程度?”

“若是不见血,我便无法感知你的存在。”

这是谎言,只要喻尺夜在他面前,哪怕不用看不去碰,他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然而那样对他来说不够深刻,不能够让他满足。

他要撕.扯的疼痛,血.肉拉扯,锥心刻骨,唯有疼痛可以让他加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喻尺夜双臂伸展,箍着他的腰,牙齿落心口上撕咬,如他所愿,咬出血痕。

……

窗边的光影完全沉没下去,他们唇边染着对方的鲜血,在腥甜的气息里接.吻。

喻尺夜身上遍布伤疤,对练清竹来说很陌生,那都是战场上留下的印记,背脊上的刀伤很长,从后肩斜入到腰.窝,大.腿上的箭伤狰狞,即便是迟钝的触感也能感觉到那伤口处的崎岖,肩膀上也有长枪枪头划过的痕迹,大伤小伤无数,盘虬在强健挺拔的身体上,让人觉得破碎却又坚韧,不可摧毁,那尽是他为脚下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而获取。

他从小便是一个满身正气的人,遇恶便除,遇难便帮,国朝有危便奋不顾身赶赴战场,如今人们提起喻将军都是议论他的胜战艳羡他的战功与荣耀,可在三年前黎人根本无法想象这场战事的胜利,也不知晓三年战场有多么艰难,大多数人只会畏缩不前,更有像太子阵营中那些人,需要打仗的时候他们没一个敢站出来没一个敢保证自己挡得住赤漩的铁蹄,他们认定喻尺夜是无能莽撞的败家子,战事胜了又开始嚷嚷着喻尺夜一个纨绔败家子怎么能翻到天上去,开始设局让皇帝忌惮他身上那些震慑了敌军的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