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了只狐貍(31)
青三哆哆嗦嗦道:“……妖怪!你是妖怪!我要告诉国师,告诉国师……让他收了你!”
说着他踉跄着往外跑,灿拽住了他,急道:“别去!我哪里是妖?我是人!你仔细看看……”
青三疯狂乱叫:“放开!放开放开!妖怪,走开!”
他的神智不再清醒,灿刚刚过于惶恐,只怕他跑出去告诉了别人。现在才发现,青三的脸色已不正常地发紫,发狂般挣扎着,碰乱了聂辞的书桌,打翻了聂辞的茶盏,弄得一地狼藉。
“怎,怎么回事?”
灿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分明是伪装的很好的人类模样,可上面却有黏糊的丝。
……是从青三的手上沾到的。
僵硬地回过头,榻上,聂辞的被褥被青三撕开一道口子,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
青三眼球外凸,嘴唇发紫,指甲死死扣住地面,刮下血痕。灿愣愣地盯着他,寒意从脚漫到后脑。
就这会,青三又抽搐几下,就再也不动。
赋远舒仔细观察了青三的手,蛛丝覆盖的地方却并没有毒素聚集,不像是沾了蛛丝才中毒的。
他正欲再查看被褥里的蛛网,就听外面有人大喊:
“捉妖!边境有妖潜入!”
灿抬起头,指节攥得发白,脚软了软,脸上闪过恐惧,挣扎。
哆嗦片刻,他连滚带爬地逃了。
赋远舒起身,望着灿的背影,直到灿又钻到那里的阴影中消失,心中发沉。
……他逃不掉的。
果然,不出两个时辰,灿就被抓住了。
他被修为高深的国师打个半死,丢在铁笼里,笼子贴满了符纸,妖精只要一碰便会灼伤,修为稍次一点的,甚至会魂飞魄散。
赋远舒轻叹。
因成见而诞生的刻痕早已存在,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
这份烛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结果。
那国师居高临下,声音沙哑:“你可知罪?”
他的脸被遮住,发出的声音像是嗓子被火烧坏了一样。
“呃,”灿身上满是鞭伤,缩在角落呻,吟,咳着吐掉嘴里一口血沫,嘶哑着声音缓缓道:“……我错哪?”
“若非陛下,你哪有今天。只怕穷极一生,也不过任人拿捏的精怪……可你却害他,忘恩负义之徒。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国师又冷冷问了一遍。
灿撑起眼帘,答非所问:“他在哪……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你告诉他、你告诉他,我没有想害他,我不认识那个,我是冤枉的。”
他话说的有气无力,却还是强撑起身子。
国师沉默。
黝黑的地牢里只有不知是什么滴落的黏腻声。
犹豫片刻,他咬紧牙关,伸手抓上了铁笼,符咒瞬间滋滋灼伤他的手掌!
他却没有松开,盯着国师一字一句凶狠道:“我、不会害他,你让他相信我!!”
也许,那时,灿是真的这样想: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对聂辞心怀不轨,唯独自己不会。
世人贪他权势,又图他庇护,唯独自己什么都不求,只愿留在他身边,像从前一样陪伴着就知足,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害他?
国师叹道:“这就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不留你了,你已经得到的够多,知足吧。把你的同伙交代出来,陛下仁慈,可饶你不死。”
灿呆在原地道:“……怎么可能?”
眼角余光似乎瞥到暗处一道人影,灿浑身血液都往头上冲,希冀地渴望那人有什么动作,来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聂辞没有动。灿那点热乎乎的血又退到心脏,涨得他胸口钝钝地疼。
“……聂辞?”脸颊和额头的蛛眼终于睁开,灿的面相变得可怖,可怜。
任是谁脸上有六只眼睛都不会很漂亮,他现在还在哭,更不好看。
手背妖纹浮现,人皮已经坚持不住,妖的特征尽显。
他像初次见面那样,跪地乞求,眼泪流了满脸,再没有了面对国师的凶狠,颤声道:“我没害人,你相信我……”
“我是很讨厌他,”灿有些语无伦次,“他骂我是怪物,欺我愚钝,死不足惜!但是……!但是我没有杀他,你相信我啊。”
铁笼被他摇得哐当响,赋远舒从没想过,像蜘蛛这样的一个胆小鬼,居然不怕被符咒烧死,整个人扑在铁笼上,一遍一遍不停地解释。
聂辞站着阴影里,一动不动。直到蜘蛛头破血流,手上身上再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他才缓缓开口:“你走吧。”
这句话仿佛最后的稻草,把灿那点希冀混着他的尊严按进了土里。
灿的手一点一点落下,低头蜷在笼里。
国师皱眉不赞同:“陛下。”
聂辞转身离去:“国师,不必再说。”
“就这样吧……送他离开,不要再回来。”
转转流年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赋远舒忽的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手中聚起紫金灵力,想要离开这片空间。
云璟触及的瞬间,落沙珠形成的屏障融开一个通道,又不知通向何方。
赋远舒最后看了眼缩在笼里发抖的灿,转身离开。
万般无奈又如何,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而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
转眼间,眼前光影错乱,黄沙破碎又重新形成人影,赋远舒脑中不禁浮现“海市蜃楼”这个词。
将往日的某段记忆记下来,以沙重聚成形,又被赋远舒看见。
色彩凝实,眼前是一处荒凉的黑色土地。并非农田里的黑土,而是像岩石一样的贫瘠土壤,草木难以扎根,河水难以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