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了只狐貍(46)
赋远舒深吸一口气,一手抵住额角,苦恼道,“就是觉得很麻烦啊,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呢?破口大骂他们狼心狗肺,还是怨天尤人自怨自艾?怎么样好像都不合适。”
“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嗯……?”
习丝道:“族长一意孤行要找您时,我并不认为合适,但这是族长想做的事,所以作为臣子,再蠢我也会去做。同样的,您是帝王,不要事事考虑手下人的看法,至少这件事上您随心就好。”
她顿了顿,继续:“这里,我向您说声抱歉,您与人族其他人不一样。族长也……很看重您。先前是我狭隘了。”
赋远舒张了张嘴,一时无措:“不是,不用的,我……”
纠结半晌,才缓缓道:“……习丝,拜托你一件事吧。要是有一天,真的很危险,你还是拦住他,别让他又干蠢事。”
习丝漠然地眸子瞧着赋远舒,似乎是想说“你在搞什么?听上去不像是好事。”
赋远舒:“……”
习丝摇了摇头:“族长做事会有自己的考量,他从来都不蠢。而且我拦不住。”
“……”
赋远舒无奈,心想确实,狐貍脾气挺倔,轻易不会改。
“好吧,我知道他很聪明,但是我绝不希望他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斩尾也好,强行破阵也好,都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嗯,我知道。”习丝轻声说道,“这些话,对您来说也一样。”
赋远舒微愣,习丝道:“您去歇息吧,控船交给我就好。”
本意也是想一个人透透气,再思考一下该怎么对丞相和将军,以及接下来的一堆烂摊子。
得把胸口这股郁结之气吐出去,否则早晚疯成蜘蛛那样。凡人之躯连着绷了数天,确实疲惫。
赋远舒道:“辛苦。”
“嗯。”
这船上楼阁颇为华丽,也很结实,赋远舒作为“帝王”,当然是和余逍一起住最大的,而且是顶楼。
顶楼只有这一间房,清净风景好,高高在上,一开窗就是云层翻滚。
赋远舒到门口才发现这间御用厢房有些不对劲……里面是不是,过于吵闹了?
滋啦——噗嗤——
砰砰砰!哐哐哐!!
“……?”
赋远舒脚步一顿,面上闪过一丝古怪。
谁在里面杀人分尸吗?
带着三分疑惑三分茫然和四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莽劲,赋远舒推开了门。
白色,暂且说是白色。
白色的狐貍嘴角沾着被褥里扯出来的棉絮,身上披着破烂的床帘,脚下踩着不知道是什么书的残片——赋远舒第一次庆幸自己只带了话本子。
这要是什么珍奇独本,上古卷轴……他当皇帝的不会哭,丞相是要哭成泪人儿,再大骂余逍山野狐貍,劣性难改,简直不可理喻!
狐貍毛就不提了,已经看不出是个白狐貍。是吃了墨条还是怎么着,身上沾得是黑一块白一块,脚上也有,跑的满屋黑色狐貍爪印。
花色狐貍正面目狰狞地趴在伤痕累累的桌子上撕咬赋远舒很贵的床单。
赋远舒一推开门就是如此场景。
狐貍动作顿住了。赋远舒沉默着和那只疯狐貍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不动。
就这样瞪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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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静止,时间被拉长。
还是赋远舒率先打破这死一样的沉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干巴的冷静中又有一丝颤抖:“嗯…你在干什么…?这是什么特殊的悟道方式吗?”
狐貍闻言极其缓慢的松开了嘴里扯着的布条,直起身子。黑乎乎的爪子不自觉抓了一下桌面,又为桌子留下几道划痕。
赋远舒:“……。”
“我……”
余逍的声音滞涩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说什么。狐貍忽的气急败坏地抓挠桌子,冲它咕噜咕噜,又嗷了几声发脾气。
听不太明白在说什么,但大概在骂人。
赋远舒尝试着往屋里走了半步,狐貍猛的抬头冲他龇牙咧嘴,爪子不安分地划弄个不停。俯着身子做攻击状低沉地呜呜呜。
这回听懂了。
大概是“不许过来,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当没看见!最好是直接瞎了!要是进来,你的下场,犹如此桌!”
赋远舒:“……”
从前赋远舒就知道,余逍和他的狐貍崽子们一样能闹腾。但余逍到底顾及着点族长的威严,在赋远舒面前又莫名地想挂着的面子,所以一直把持的很好。
——这里“把持很好”的解释是,就算要干点什么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事,也是偷偷摸摸干,把自己摘干净,不留痕迹。
这还是赋远舒“第一次”直接撞上他干坏事。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赋远舒心累:今天是不是沉默太多次了??
但是真的很难不沉默啊?
“狐貍,你不要急,听我说。”赋远舒稳住声线,好声好气的,“这没什么,不就是砸点东西吗?我刚练云璟那会也经常……总之,没事啊,随便砸,我有钱。”
居然有一天轮到赋远舒这样跟别人说!
往常都是丞相一顿说教,再拦住陆执刃不让他责罚,苦哈哈地说:
“陛下啊,虽然一团糟了,但不要放心上。不就是几个瓶子几个碗吗?咱们这里是皇宫啊,有钱,随便砸……”
“陛下怎么会有问题,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是臣的错,臣应该把这些收好,老臣、老臣下次把它们都写上复原符,这样就算坏了也能修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