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雪山(98)
她的旗袍盘扣已被他解去大半,衣衫滑落,露出如玉肌肤,发丝散乱。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嘉沅不知道要怎么打开皮带扣,摸索半天摸不到门路,觉得不耐烦,索性动作粗暴地将他的衬衫下摆从西装裤里扯出来,一件崭新的衬衫被她扯得乱七八糟,扣子都掉了。
情到浓时,气氛正好,两个人正要往深入继续,叶嘉沅敏锐的耳神经在此时捕捉到一点不寻常的动静,不在屋里,在屋外的院子里,好像就在窗下,滴答滴答的。
她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想起旧年在桂花树下发生的那件无敌尴尬的事。
她和裴长简旁若无人地在金色桂花雨里接吻,自以为浪漫非常,实际上头顶的树杈上,有个少年看戏一般围观了全程。
现如今也是,叶嘉沅从他的深吻里逃脱出来,精神紧张地以为是贺凡那小子在窗下捣鼓什么坏招。
那小子不会计划着要闹洞房吧?
她听说过有些偏远山区有这种不好的风俗,但她不知道鹤汀山有没有,满心不安。
被她倏然打断节奏的裴长简忍到了极致,平静如玉不露破绽的神情有了变化,如完好的面具裂开了缝隙。
他强忍着心口和身下的火热,耐声问她:“怎么了?”
他以为她是对在陌生的地方做这种事感到不适应,于是温声安抚道:“沅沅,不要紧张。”
她衣衫凌乱,两颊泛红地缩在他身下,摆摆手:“我刚听到窗户外面好像有声音,你说会不会是贺凡……”
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她居然有心思分神留意到窗外无关紧要的动静。
她娇娇柔柔的话语如对裴长简的当头一棒。
他凝望着身下乌发在床上散开的女孩,眸光一沉,深刻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对她太温柔了,就不该顾惜她皮肤娇嫩,容易留下青紫瘀痕,所以对她小心翼翼,如同对待易碎的器皿。
他的温柔以待,反倒让她变得容易走神了。
想到这里,他灼热的指尖从她的脸侧滑下她优美修长的脖颈,他的手指所到之处,在她身上点燃重重的火焰。
叶嘉沅身体敏感,最怕痒,被他这样抚摸,心跳早就失去了控制。
她看到撑在自己上方的男人,一双黑眸尚未可知地眯起,瞳孔危险地一缩:“你还有空想这些?”
再一次被他猛烈而精准地在黑暗中攫住唇舌。
这回他不再刻意收敛,如关在笼中饿了多日终可觅食的野豹子,野性凶猛难驯地叼住她肩头的一小块皮肤,他收着力度,舔舐轻咬,还是微微咬痛了她,在她圆润白皙的肩膀上留下一枚火漆似的吻痕。
她刚要喊疼,他的唇已经辗转往下……
空气仿佛要烧着了。
但叶嘉沅还是觉得窗外有动静。
第二次箭在弦上,却被打断时,裴长简觉得自家这个笨蛋老婆,好像是故意要把她终身的幸福葬送在她自己手里一样。
他额角忍耐的汗珠滴在她赤条条的胸口。
“叶嘉沅,新婚夜,接下来不想太痛的话,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她的小脸愈发红,抵住他胸膛,轻声辩解,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说真的,我真的听到有声音!”
如果不把这个谜题解开,恐怕他们今晚是没法履行夫妻义务了。
裴长简呼出一口气,用尽全部的耐力从她身上起开,根据她的提示,侧耳倾听着她说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周遭静下去,黑暗里,渐渐的,他确实听到了那来自窗外的细微的响动。
又凝神分辨了许久。
随后,他笑了,笑得真挚而轻快。
“不是什么人躲在窗下。”
“是雪。”
他大手拢住她的脸,教她屏住呼吸,感受那属于大自然的声音:“仔细听,是房顶上的雪在融化。”
滴答滴答,是檐下落水的声音。
山里的气温会比城市里低一些,开春了,岚城已经是一片花红柳绿的茂翠之景,而在这草木幽深的大山深处,雪堆尚未完全融化。
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冬天山崖背阴处残余的一点雪,会被迟升的太阳照化。
就像他和她。
他冰封在冻土层之下的心,是她用一片赤诚的爱,用一点一点的温暖,用恒久的耐心和毅力化开的。
裴长简与她十指紧扣,黑眸锁住她小小的影子,锁进眼里,锁进心底。他温柔动情地吻住她,两个人一起坠入更深的漩涡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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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雨后潮湿闷热的温屏巷里。
小姑娘提着两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站在一滩污水前,因为怕弄脏自己的小白鞋,眉头紧皱地苦着小脸,显得一筹莫展。
彼时他从五光十色、喧嚷沸腾的夜场中偷空出来,在BLUE后门口闲闲地抽一根烟。
在一片肮脏湿热的黑暗环境里,他初次看到那个面庞白皙、气质娇贵洁净到一尘不染的小姑娘,偶然心绪一动,帮了她举手之劳的一个小忙。
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是自那一刻起,命运的轮.盘“咔吱”落下轻响,将他们二人圈在了里头,又或者是一道无形的红线,绵延过千百个日夜,终于从叶嘉沅这头,细细密密地缠到了裴长简那头。
对她动心,或许是在记忆里警察局那个惊天动地却又悄无声息的夜晚,或许更早,早到在他迟钝的心察觉到异样之前,便早早在她身上动了情。
总之,应了那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