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微(47)
关于这位四房的堂弟,魏令嘉并不陌生,从前在明敬堂,如今在翰林院,时不时地遇上,性格内向,有点文弱,不如屿堂弟活泼开朗,也没有礼堂弟圆滑世故,谁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他一鸣惊人,进士及第,新科探花。
魏令嘉欣赏内敛且有才华之人,是以对这位堂弟颇有几分期许,面对叩问,常常加以指点,同时,他对魏令则也有着一道不为人知地探究。
这份潜藏心底的执念,此时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嘉堂兄,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儿。”魏令则恭恭敬敬地呈上画作。
乌鸦衔花。魏令嘉看看画作又看看魏令则:“何事?”
“年初在梧桐院伏诛的刺客是否格外高大魁梧,左手使剑,额头有道二寸刀疤,浓眉豹眼。”
他当时身在白鹤书院,听闻此事顿觉蹊跷,直到看见相同的玉佩不禁茅塞顿开,有没有可能不是普通劫杀而是一场有预谋且针对的杀戮……
天生敏锐的直觉促使他忽然对今生的刺客产生兴趣。
答案就在刺客的长相上。
倘若刺客就是前世的劫匪,他感到不寒而栗。
“你认识常剑?”魏令嘉迟疑地看他。
是同一人!魏令则倏然攥紧手心:“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嘉堂兄,刺客身上是否还佩有一枚此副画作的玉佩?”
魏令嘉摇了摇头:“没有。”
行刺国公府的人身上怎会携带标记,尤其还是这样明显的玉佩。
魏令则想起了前世遇害之地,人迹罕至的杜鹃湖畔。
戴没戴玉佩不打紧,重要的是他已证实同一人。
魏令嘉来了兴趣:“你常年待在白鹤书院,等同避世,如何与刺客排行榜前五之人结仇?”
魏令则不敢敷衍,也不愿细说,只能折中回答:“他杀了我的一位故人。”
又是故人。魏令嘉眉峰微挑:“上回不是说故人已经得偿所愿,怎么又死了?”
“我有两位故人,一位早早夭折,一位得偿所愿。”魏令则轻轻道,青山般灵秀的眉目恍然暗淡。
“故人得偿所愿……看起来你也没多高兴,不再来往了吗?”
魏令则闷闷地“嗯”一声。
“那挺可惜。”他端详着魏令则复杂的神色。
魏令则垂眸,牵了牵嘴角,哂笑:“她平安顺遂,再无人敢随意欺辱,我一身所学卖与帝王家,换锦绣前程,我们各自安好。”
他与她不必相守。
他一个人就可以守着与她的前尘旧梦,所有相爱过的痕迹。
第24章第27章
湖心阁, 谢楚嫣勤耕不掇钻研数日,终于抢在七夕前绣出一枚像样的香包,蝶恋花, 期许他是蝶, 她是花,一腔情谊绵绵融化, 只是不知此情该如何送出。
根本见不到魏令嘉。
直接求见更不可能。
如今司遥已经调进碧水云居为婢,用意之深不言而喻。
小厮拦不住的人, 司遥可以拦。
不管承不承认, 容善确实变了。曾经,纵然山鸟与鱼不同路, 可只要她主动, 再多几分乖巧乞怜,他的眼底深处多少还会溢出几分柔情,现在的他,满眼只有贪财慕势的林施微。
男儿皆薄幸。谢楚嫣伏案落泪。
这日谢楚嫣自大夫人处请安归来, 余光一闪,瞥见了熟悉的怦然身影。
她一改往日低调作风, 连忙追了过去, 又不敢贸然跨过月洞门,只能沿着白墙透过一道道形态各异的花窗凝望。
花窗前多以花木竹影造景, 疏疏密密, 令她追寻那道身影的目光时明时暗。
她看见国公爷立在水榭喂鱼, 又看见方才那道修长的身影也就是魏令嘉正背对她,一袭上等玄色杭绸的织金广袖道袍, 衣袂翻飞,若洛水一只不思回顾的黑蝶, 劲瘦的腰那么纤细挺拔,宽宽的肩膀,曾是她最喜欢的依偎之所。
他真好看。
祖孙二人相谈甚欢,少顷,国公爷将盛着鱼食的钧窑蓝釉碗递给他,在随从的簇拥下离去。
魏令嘉执碗静默立于水榭观鱼台前,不知在想什么。
唯恐发出动静惊扰了他,可又怕他留给自己的唯有背影。谢楚嫣噙着泪花小心翼翼移过去。
“容善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分外委屈。
静立之人闻言,漠然转身看向她。
谢楚嫣大惊失色。
魏令屿不悦的蹙了蹙眉,显然也认出眼前美丽的女子是何人。
倒也不怪谢楚嫣认错人。
她对魏令屿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十五岁的小郡王可没有现在高,身形也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纤细,如今的魏令屿年十八,个头同魏令嘉相差不大,同样的宽肩窄腰,又穿着魏令嘉素来钟爱的玄色,乍一看背影,还真没几人立时分得清。
谢楚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以袖遮面仓惶逃走。
算算日子,魏令嘉已然归来三日,林施微立在碧水云居外,小宁将她新造的一盆青叶莲景递给小厮:“我家小姐今早专程采的最新鲜的莲花。”
小厮恭恭敬敬接下,回林施微:“少爷还在睡觉,眼下不方便见客。”
“那他明晚有空吗?”林施微吃了一个闭门羹,尤不死心。
明晚七夕夜,大周取消宵禁的节日之一,不少青年男女上街游玩,行人皆手提花灯,照的夜市灯火辉明。倒也不指望魏令嘉带她出门游玩,只满心望他出来见一面,以便破开二人冰冷的局面。
小厮冷汗涔涔:“明晚,可能也要睡觉……”
小宁柳眉倒竖:“怎么还要睡?”
“晚上人本来就是要睡觉的。”小厮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