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微(48)
“可明天是七夕,小姐还专门为他做了香包。”
“不如先交给我,我定会稳稳的呈给少爷。”
林施微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能另想其他法子,但香包不能落于人后,斟酌一番,回去之后她便差人将香包交给了小厮。
魏令嘉最不喜痴缠之人,林施微试探一回无果只好按甲不出,打算中秋节那日再行动。
量他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小宁却有点害怕:“嘉少爷这是怎么了?上回您与他究竟……”不敢问下去。
林施微坐于灯下慢慢绞着帕子,沉思。
七夕夜的国公府也别有一番烛火,各式各样的花灯于那条横贯府内外的河面漂流。
河水清澈见底,深度不及小腿,河底铺满鹅卵石,五颜六色的,岸边更是常年草木葳蕤,奇石林立。
众人多喜欢流连下游,更热闹花灯也更多。
林施微却携小宁冷彤跑去了上游。
“这里萤火虫最多。”
“真的诶,好多呀。”小宁惊叹。
人间星河,夏夜流萤,仿佛有了生命的星子,林施微伸出手,任荧光指尖流转。
河对岸有个人也在看萤火虫,周围灯火昏暗,他没提灯,又离得远,小宁看不清,问冷彤:“这是何人,要不要带小姐回避一下?”
“四房的则少爷。”冷彤回。
他比她们先来,已经在那儿站了良久,只不知在看谁。冷彤想到了三种可能:林施微,自己,小宁。
答案不言而喻。
不等她们几人回避,一动不动的魏令则,忽然转身,沿着河岸朝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迈去,清瘦身形岑寂而萧索。
原来他也喜欢来这里看“星星”。
林施微专心致志在河里放花灯,面色如常。
只有冷彤意味深长的看看那则少爷,又看看低首拨弄蜡烛的林姑娘。
她用丝帕做了一只装满“星星”的简单小灯笼,递给林施微:“星星灯笼,只能玩一小会,记得放了它们。”
林施微如常的面色终于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在近乎拥有夜视能力的冷彤眼底,一清二楚。
冷彤挠挠头:“咋啦,我们在苗疆经常这么玩,你们中原人没玩过?”
林施微浅笑:“玩过。谢谢彤姐姐。”
或许是冷彤眼花,那一瞬竟感觉她的手指冰凉而颤颤,宛如抖动。
顷刻,她便解开了丝帕,还它们自由,神色亦恢复如初。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谁也没想到必经之路出现了魏令嘉,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默默凝视黑漆漆的水面。
嘉少爷!小宁眼睛一亮,连忙拉着冷彤回避。
林施微也没想到“偶遇”发生的猝不及防,幸而出门前特意妆扮一番,不想此时派上了用场。她穿着珍珠白的衣裙,石榴色滚边,一条赤色的软烟罗披帛慵懒的搭在右肩,缠绕左臂,夜风吹拂,飘飘如仙。
“嘉郎。”她温柔地唤了一声。
魏令嘉转过头,并未回应,深邃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追逐她,看她忐忑又羞怯地走到了他身边。
“我带您去个好地方。”她毫无芥蒂,一把牵起他的大手。
他一动不动,嗅到了浅浅茉莉香,是她头发上的。
“咦,您还在生我的气吗?”她转回他身前,仰脸踮起脚尖观察他。
“说话便说话,离这么近做什么?”魏令嘉轻轻推开她。
她却抽泣一声,不管不顾地投入他怀中,故技重施环紧了他的腰:“我知道错了!儒者可杀而不可辱也,嘉郎上达天听,下极幽冥,如玉脸颊挂着妇人掌印,如何在朝堂之上服众,圣上又如何相信这样一位懦弱贪色之徒能为他称量天下才士。”
她害他覆黑巾办差,险些在属下跟前颜面尽失。
这是一道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回,她确实闯了大祸。
想起谢楚嫣的下场,她眼泪立时洒的情真意切,发自肺腑:“当时我也是吓坏了才下手没轻没重的,以后再不敢如此,下回……下回您再欺负人,我便打其他的地方。”
他终于笑了,又迅速的板起脸,但目光是温柔的,拇指轻轻擦拭她粉腮的泪:“还想着打我呢。”
“不打了。”她霞飞双颊,埋首躲开他的手。
他黝黑的眸子微微晃动。
怀中温玉忽然离开,一把捧起他腰间的香包。
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缠枝莲纹,里面还包着自己的一方丝帕,绣了小小的鸢尾花。
“我就知道嘉郎心里有我。”她说。
“脸皮真厚。”
“可是你很喜欢。”
他没否认。
顿了顿,他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象牙梳,镶金丝红宝石流苏,轻轻别在她浓密的发间。
七夕女子送情郎香包,而情郎送意中人梳篦,寓意恩爱缠绵,白头偕老。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魏令嘉环顾四周,草木清香,流萤飞舞。
她松开与他紧扣的十指,在空中晃了晃:“你看,像不像天上与人间的星河连在了一起?”
魏令嘉点点头,此前经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为她而驻足凝眸。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方才是不是在这里放了花灯?”
“嗯。”
“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便不灵的。”她竖着食指,做噤声状。
“今晚若我没出来寻你,我们是不是又要错过?”
“是呢。”林施微点点头,又蹙眉,“您不知这几日可把我吓坏,做梦都是大舅母找我母亲退亲!闯下这般大祸,她老人家定不会饶我的,谢谢嘉郎不同我计较,还替我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