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战争[破镜重圆](121)
谢闻黎在床边坐下,拿起杯子和棉签,蘸着水蹭了蹭她干涩的唇瓣。
他很少有机会从这个角度观察程韫双,逐渐下落的视线细致描摹过她的眉眼,那副冷淡而具有攻击性的骨相在完全静态中弱化了许多,紧阖的双眼压下了内里的锋芒,略带着几分病气的面容显得沉静而安详。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候。
谢闻黎按部就班地完成照护工作,而后放下水杯,揣着手安静地坐在病床前。
好想趁乱把她偷走啊。
像娇养一朵温室玫瑰一样,将她小心翼翼藏进金笼。
可他永远爱她身上蓬勃的生命力与自由,又怎么舍得困她于方寸之地,看她日渐枯萎,与她不得善终。
何况他在程韫双的家人面前,仍然维持着一贯的好学生形象。
吱——
房门被轻轻撇开一道缝隙,温玉津提着保温袋走过来,朝谢闻黎挥了挥手。
“小黎,来吃饭了。”她取出保温桶和饭盒摆在小客厅的餐桌上,拆了筷子递给谢闻黎,“这两天辛苦你了。”
车祸事出突然,他们不敢再请外面的护工来。彼时温玉津远在欧洲,紧赶慢赶,昨晚才落地通海。虽有连芸秀从鹤北山赶来救急,连续十几个小时没合眼守到天亮,却难免精力不济。
谢闻黎听到风声后便赶了过来,尽管温玉津对他印象不错,起初也不怎么放心,还是后来从连芸秀处得知,程韫双带着男生回过几次息园,以为他和程韫双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关系,这才同意他白天在病房里陪护。
温玉津不知道的是,连芸秀误将谢闻黎认成了谢明虞,而谢闻黎顺水推舟应承下来,没有否认。
“我没事。”谢闻黎腼腆地摸了摸鼻子,“温老师怎么一个人来的,程叔叔呢?”
温玉津替他盛了一碗汤:“在车里开会,估计一会儿就上来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刚开饭,程仲延便推开了病房的门。
温玉津抬眸睨了他一眼:“都处理好了?”
程仲延“嗯”了一声:“多亏了小谢提供的材料,加上小韫之前收集的那些,已经足够按死他了。”
“这回可别再手下留情了。”温玉津沉着脸提醒道。
程仲延背后一凉,忙不迭点头。
谢闻黎从中听出一点内情,但程家的事,他插手于理不合,只好默默捧着碗喝汤,同时在心里思考其他报复程伯易的路子。
小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不注意响起的碗筷碰撞声。
良久,忽然从角落飘过来两声轻咳,随后是一道有气无力的叹笑:“都背着我吃什么呢,怪香的。”
桌边,三人一齐愣住,彼此面面相觑。
还是谢闻黎率先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转身跑向了不远处的病床。
程仲延跟着站起来,还没离开饭桌便被温玉津拉住,拽着人朝外走:“我们去叫医生。”
病床边,程韫双懒洋洋地耷拉着眉眼,循声微侧过脸,看清来人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抿了抿唇,朝他勾了勾手。
谢闻黎立刻在床前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包住她的右手,如同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程韫双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手背上倏地砸下一滴温热的液体。
她屈指蹭了蹭谢闻黎的掌心:“怎么哭了?”
“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但你躺了两天都没醒,我很担心你。”也很害怕失去你。
谢闻黎吸了吸鼻子,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仰视她:“你感觉怎么样?”
“好像还行,就是头还有点痛。”程韫双侧眸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温声道,“要不,你先给医生腾个地方?”
谢闻黎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噌地站起身。
扭头正撞见小沙发边一脸慈祥的温玉津和似乎颇有微词的程仲延,他尴尬地低下头,不愿回想刚才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做了什么傻事。
“在喜欢的人面前掉眼泪不丢人。”温玉津拍了拍他的胳膊,余光却瞟了一眼身侧面色严肃的男人,问,“你说对不对?”
程仲延不置可否,倨傲地抬着下巴,然后就被自家夫人掐了一下。
“对......对,不丢人,不丢人。”
谢闻黎顿时将头埋得更低,他一面沉浸在目睹程韫双苏醒的喜悦中,一面被来自长辈的打趣环绕,因此完全没有察觉到程韫双的反常,无比自然地忽略了她对待自己有些熟稔的态度。
主治医生很快带人做完了检查,宣布结果非常乐观,约莫一周后,病人就可以顺利出院。
具体还有一些细节留待家属知悉,考虑到程韫双刚刚恢复意识,仍然需要大量的睡眠补足精力,谈话的地点于是改到了医生办公室。
温玉津同程仲延一起过去,谢闻黎则留在了病房里。
乌拉拉一大波人陆续离开后,他重新回到病床前,却见程韫双合着眼,半张脸陷进了松软的枕头,已然又睡着了。
她将右手搭在被子外,谢闻黎碰了碰指尖,触及到一抹微凉后,摊开手掌,再度握住了她的手。
脑内始终绷紧的一根弦终于得以松懈,他趴在床边注视着程韫双的睡颜,不多时,困意上涌,眼前落入一片昏暗。
醒来时已是傍晚,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程韫双醒着。
绚烂的霞光穿过玻璃窗洒在被子上,沿着她轮廓分明的眉骨山根,用金线一路描画至鼻尖唇珠。
她偏头望向窗外,目光悠远,仿佛在透过落日怀念什么旧时景象。
“喝点水吗?”谢闻黎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刚准备站起来,却视线一错,垂眼看见两人依旧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