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143)
蔺祈摇了摇头,没有点破,这人来看他有哪次是顺道的?
不过,他乍一见谢徽和蔺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然后抬头问向蔺冕道:“你在熙州结交的那位好友,他的资料上写着父亲是谢徽又是汴京军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蔺冕不疑有他,只好一五一十的跟父亲说起谢壑的身世来:“此事说来话长,他原本出自临安谢氏,是临安侯谢靡的第七子,后因故被临安侯逐出家门,临安侯一族都对他极尽所能的打压,连科举都不让考,他在临安遭遇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是在熙州的时候,谢京就曾两次划掉他的县试报名单子,后来还是颜老力撑,他才有参试的资格,父亲你是知道的,他的儿子如今是颜老的关门弟子。”
蔺冕挠了挠鬓角,小心翼翼的觑了蔺祈一眼方道:“后来,临渊所落脚的村子因青苗钱一事惹得数家民户破产,盖因借青苗钱的是个赌徒,很多人被他坑的一无所有,临渊与那谢老汉家一合计,这才并了户,一来谢老汉家是军户,民入军户,便脱离了先前的保甲制,摆脱被赌徒无辜连累的命运,二来谢老汉年过五旬,腿脚不利索,家中只余一个老妻,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并宗之后有子有孙的,日子相当有滋有味,三来临渊挣脱临安谢氏的束缚,亦能光明正大的参加科举,可谓一举多得。”
蔺祈略一思索说道:“我看谢壑的资料上写着父亲谢徽已逝,可是听你说这谢老汉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哦,临渊没过继给谢老汉,是过继给谢老汉早亡的三弟了。”蔺冕解释道。
谢徽在一旁听得心惊不已,他连忙问道:“蔺小友可知那谢老汉是何名?”
蔺冕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太清楚,裴兄应该知道。”
谢徽又问道:“那谢老汉可是右脚因伤跛了,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蔺冕凝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他是不是左手背有道疤,长得四方阔脸,面目与我有些仿佛?”谢徽继续追问道。
蔺冕静静地端详了谢徽一会儿,惊奇道:“哎?仔细这么一看,是有连相的地方呢,国公爷如何知道?”
谢徽的手抓了自己膝盖的袍裾一下又松开,激动道:“那是我哥,亲哥,我就是谢家老三谢徽!我们失散了很多年!”
“啊?”蔺冕懵了,他的脑子被春试题目搅成一团,现在还是浆糊呢。
反而是蔺祈说道:“那谢壑正好参加完春试,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不妨先去见一面。”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就算别的特征对得上,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就是了。
蔺冕点点头道:“正是呢,本来我也打算今日去谢家拜访,听说他们一家都来到了汴京,国公爷不妨随我一道前往,看看是不是?”
几人一拍即合,随即从蔺家牵了马,决定去谢家瞧一瞧。
一大清早,谢壑终于睡饱了,神清气爽的起床,难得他今日没有温书,而是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谢宣也跟着凑热闹,跟在他爹屁股后面呼呼哈嘿,还真别说,有模有样的呢。
谢老汉坐在一旁的矮杌子上剥葱,一边乐呵呵的看着谢宣在院子里耍宝。
谢壑抬眸问道:“伯父,咱们什么时候去祭祖?”
谢老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利索的掰掉葱根,抖了抖葱身上的枯叶说道:“等吃过早点就去。”
谢壑点了点头道:“好,让惠娘准备些祭祖用的吃食点心。”
惠娘在一旁应道:“好的。”
一家人准备妥当之后,乘着租来的马车往谢家祖坟的方向赶去。
谢宣掀开车窗帘子,便看到不远处的田野开满了杏花,粉粉团团,如霞如雾,煞是好看,他不禁叹道:“哇!好多的花!阿娘,你会做杏花点心么?”
惠娘的目光亦朝窗外看去,闻言不禁笑道:“馋猫,你想吃杏花点心了?”
谢宣光明正大诬陷道:“是阿爹想吃!阿爹望着这些杏花出神出了很久了。”
惠娘转眸望去,她与谢宣坐在一侧,谢壑坐在她们对面,谢宣人小没注意,其实谢壑的目光没有落在车外的那些杏花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惠娘,惠娘扭头一看,目光与他隔空相撞,二人心中的涟漪蓦然一荡,仿佛有鸥鹭打水面掠过。
惠娘顿了顿,继续扭头去看窗外的杏花,她轻声道:“好,阿娘给你做,别凭空诬陷你爹,你爹要吃也是爱吃杏花饮子。”
谢壑突然接话道:“你怎知我爱吃杏花饮子?”
一般这种话题他是不接茬儿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惠娘觑了他一眼,低羞道:“我就是知道。”年少时,她第一次遇见他便是在一个杏花烂漫的季节,他捧着一束新鲜摘下来的杏花在厨房里问道,“有会做杏花饮子的吗?”
其他的人怕麻烦,又觉得郎君素来脾气好,皆摇了摇头声称不会,只有她站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杏花道:“我会。”
少年的他,春温一笑,明如春山:“如此,便有劳了。”
回忆搁浅,如今他们的儿子都已经八岁了。
谢宣不知阿爹阿娘间的这段故事,他小手一拍道:“那正好啊,阿娘也做杏花点心,也做杏花饮子,如果能酿杏花酒就再好不过了。”
“你还小呢,不许饮酒。”薛氏笑道。
“没事儿,哪坛子酒不得存上几年才能喝,到时候我就长大了。”谢宣盘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