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雨(138)
捉弄爽了我正了正颜色,再次提笔,揪住他心口前的校服。
宋惊晚。
是我的名字。
谌降攥着心口那处布料左看右看,始终不肯挪眼,我以为嫌我签的丑呢,但实际他貌似是对我签的位置特别满意,嘴角笑得落不下,我看着他,也笑。
“给我也签一个。”
少年点头,对于应该签名的位置却犯了难,目光犹豫地落到我胸脯。我当即给了他一脚,“色狗!”
“我没有。”
他委委屈屈地嘟哝。
彼时,有人从楼梯口上来,是个女生,柳叶眼、黑长直,校服外面套了件潮牌,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止了脚步。
空旷的走廊唯有我们三个人,我不知道该不该向她打招呼,该如何打招呼,嘴角牵起来又落下去,不尴不尬的,表情估计特搞笑。
“宋惊晚。”梦里崔无恙的样子有些模糊了,是啊,我们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再见面了,所以,遗忘比死亡可怕。
她喊完我的名字经过我和谌降身边,即便是梦,我却依旧清晰记得她波澜平静、忧郁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我,“你们也在校服上签名?”
绝交之后她遇见我从不多废话,这是屈指可数的几次,我答嗯,女孩接着开口:“我可以签么?”
我愣住了。
她在我的校服左肩利落地签下名字,最后的笔锋收尾,我侧眼望着她、望着她握笔,久久的停滞,睫毛翕动,有那么一瞬间崔无恙似乎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温柔、不锋利,永远言笑晏晏。
“高考顺利。”她轻声。
阳光下,黑色的字迹不再沉闷,反而熠熠发光。我第二次抬起头时,崔无恙已经走远了。
背影愈来愈糊,仿佛走向了渺远的云端,一个人,那么孤独。我眨了眨眼,才发觉她的背影并不是走向了云端而变得模糊,是我的眼泪蒙住了视线。
为什么会哭呢。
难道冥冥之中我已经感觉到
我和她,余生仅会剩下寥寥几面吗。
“喂,你无视我。”思绪回笼,那条傻狗在旁边闷闷不乐地挥爪,试图吸引我的注意。我打掉他的手,“你想好签哪儿没?逾期不候。”
谌降别别扭扭地指了指我的左胸,和他心口相对应的位置,我何其聪明,在那刻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却装糊涂调戏:“右边吧,左边没位了。”
他急了:“不行。”
是啊,不行。
我也告诉自己,不行。
因为心脏的位置,属于他,独属于他,从第一次见面起。
我喜欢他考试比我高一分的臭屁。
喜欢他骑摩托时匍匐的身线。
喜欢他跟我顶嘴、跟我吵闹,假装跟我势如水火。
喜欢他趁我午睡时偷偷朝我吹气,把我弄醒后贱兮兮的样子。
喜欢他很多很多......
“好吧。”矜月说的没错,我是个口嫌体正直的人,佯装妥协道:“你签吧,如果位子塞得下。”
我将心口的那块布料揪起来,少年低头,在上面无比认真地一笔一划。
他写得专心,自然不会察觉我的目光为他停留许久。
是从未给予过的温柔。
那年夏天,充满离别。
我们谁也无法保证未来的形状以及彼此间缘分的维系,或许过了今天,我与你便可能再无交集。高三的夏天是薄荷的语言,代表永不消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那样的夏天,在那里,蝉鸣不会走向尽头。
和暗恋的他也不会。
谌降停笔的瞬间,伴随欢快的课铃。
在学生们从教室闯入外面天地的剎那,在微风正合时宜的撩拨起他的头发,凌乱但氛围感拉满,帅得让人尖叫,他终于给我也留下了纪念。
四围声音逐渐弥散,又逐渐奔腾进耳膜,排山倒海。
“宋惊晚,你要一直一直”
“记得我。”
傻狗。
我轻声骂道。
从梦中醒来,宋惊晚是笑着的,但摸了摸鬓角,湿透了。
她居然哭了。
因为自己曾经遗憾的苦夏么。
直到视野里大喇喇出现谌降的倒影,宋惊晚又笑了,他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帅得没差,也欠揍的没差,扮鬼脸吓唬她。
傻狗。
她笑骂。
“嘴硬。”
男人指了指她的额角,“你都被我吓哭了。”
“那是做梦做的。”
“口水流到脑门?”
“你滚啊。”
他正了色:“所以什么梦让你那么伤心?”
“不伤心。”这是实话,宋惊晚起身,“因为看到你还在,十年前是,十年后也是。”
五十年也是,一百年也是。
谌降扑上去亲她。
“今天不是要去昆梧吗?”亲热到一半,宋惊晚想起正事,“我和你高中住的那两套房子,今天租客要搬进去。”
奇怪得很,先定了一家,后一家过几天也立马有人找上了门,挨得可巧。
昆梧的景观没变,依旧是买不起的富贵样子。
难得它能□□十年,虽然价格是比之前大打折扣了。
谌降牵着宋惊晚的手走到曾经他们单元楼下,正好碰见那俩年轻租客,高中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长相都俊,男生在前面笑嘻嘻地跑,女生在后面追,追不上气得跺脚。
“讨厌死你了!”
男生又坏坏地跑回去,哄了几句,女生不气了,愿意跟他并肩走了,结果没走几步,又被男生惹毛,抬脚踹他屁股上。男生不痛,揉着屁股,边走边撞了撞她的肩膀,弯腰继续说了什么。
“那男生好像你,”宋惊晚忍不住蛐蛐他,“和你一样,就爱找我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