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65)
白茅的花苞早就过了能吃的时候,绒花柔顺洁白,蓬软如云。
马儿低着头,努力把泛甜的茅根卷出来吃个痛快。
明宝锦在马背上趴了一会又直起身子望不远处,马儿边走边吃,明宝清牵缰绳走在一旁,看着白茅花出了一会神,伸手摘了一大捧让明宝锦抱住。
她们出来的早,但眼下日头渐渐热了,晒得后颈和头顶都发烫。
明宝清估量着马儿吃得差不多了,上马就要回去。
路过孟家的田亩时,瞧见好些佃农都在里头忙活着,明宝清只认得给他们扔过几回柴的三兄弟,见他们其中一个叫黑大直起腰,对另两人说:“今儿吃点水饭吧,过会子还要热呢。”
“成啊,拿前儿晾好的饭干一煮就行了。”说话的这个脑袋大大的佃农叫黑三。
另一个年岁最小叫黑蛋,他比明宝清涂了桐油还要再黑上几分,但与之前相比,明宝清居然觉得他似乎还白回来了一点点。
黑蛋笑出一口白牙,道:“老东主做的乳瓜鲊和糟杂鱼真是跟我娘做的一个味,佐了水饭一送,没比这更美的了。”
细看之下,他们仨除了一样黑以外真是再没一处相似的,明宝清瞧着他们满足的笑容,问明宝锦,“咱们今儿是不是也吃水饭?”
“嗯,但同他们那个做法不一样,老苗姨昨晚上就做好了的,粟米汤里加了一瓢新蒸的米饭,盖上焖了一晚上,我早上吃菜团的时候,老苗姨偷给我尝了一点点,酸酸甜甜的呢。”
明宝锦捂着口笑起来,明宝清也笑,只忽得听见田里三兄弟与别个田头的佃农骂了起来,一会的功夫就开始彼此推搡了。
这种热闹还是别看为好,可马儿已经站在了陇上,细细的田埂没有调头的余地,明宝清想使这黄鬃马像绝影那般退出去,可这马又听不懂人话,明宝清试了一试,只差点没一马脚栽进田里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让马快快往前头去。
但怕什么来什么,明宝清从闹架的人群中过,就听人道:“小娘子,上这装相来了?”
说话的人生得了张能吞天的阔口,明宝清不认得他,可人家却晓得她,嘴角只差咧到耳后去,恫吓道:“要踩踏我这田埂了,漏了一点水我就叫人上你家算账去。”
“你这死狗!这田垄是硬土,塌个屁,你以为像你,软泥一滩!”黑蛋跳上田垄,叫骂道。
黑大信手在黄马臀上拍了一记,道:“小娘子别理他们,没事找事!”
“怎么是没事找事!?”那大嘴狠了脸,道:“再敢偷水,叫东主打断你们的腿!别忘了是谁把你们留下来的!叫你们滚蛋也是轻而易举的。”
“谁偷谁的水?你们自己昨晚上偷懒不灌水,早起扒我们的田,倒打一耙,要不要脸!?”黑蛋不服气极了,他另两个兄长却沉默了。
明宝清这才听出话里的意思来,原来这田垄
两边都是孟家的田,只不过一边是孟大的,一边是孟容川。
同是姓孟的,底下居然生分至此,明宝清不免替孤身一人住在东院的孟老夫人感到忧心。
见三兄弟堰旗歇鼓,大嘴十分得意,一口啐在一株碧翠稻苗上。
“怎么这样啊?他们耕的不是孟老夫人的田吗?只要孟老夫人留他们就行了呀。”
明宝锦一直留意着身后事,甚至歪过身子去看,见到坏人赢了好人,顿感难过。
“可能是身份见不得光。”
明宝清骑着马同明宝锦回了家,路过钟娘子家门口的时候,瞧见她院里歇着一辆驴车,像是来了客人。
一向少露面的周小娘子也出来端茶倒水了,循着马蹄声惊讶地望出去马上的明宝清。
“明娘子,我的绣架做好了吗?”她细细声问。
“两个小的都做好了,大的还缺点功夫,不过都还没有刷桐油,你急用的话,我可以先拿一个给你。”
明宝清回周小娘子话时牵马走近了几步,见钟娘子站在门里,低着头,屋里头的阴影里冒出几人的声音。
“人人都能生,怎么偏就你不能生?”这把声音明宝清从未听过。
“我早说让她吃些偏方,她又嫌东嫌西的。”这是周大郎母亲的声音。
周小娘子也转首瞧了一眼,似乎习以为常,摇摇头道:“不急的,做好了大的一并给我。”
明宝清听她这样说,当即驭马走开了,不想目睹钟娘子的窘态。
周小娘子一直瞧着她,觉得高头大马真够神气的。
跟周家的聒噪相比,自家的响动听起来就悦耳多了。
风吹菜苗,乳瓜轻摇,明宝清夜里无眠时摸索着编的一个竹风车正立在墙头‘呼啦呼啦’转。
蓝盼晓正坐在堂屋桌前绣花,听到马蹄声就笑起来道:“马儿吃饱了吧,可别再喂他甜瓜了。”
明宝盈和老苗姨正在熨手帕,手持的铜熨斗还是同钟娘子借来的,得用火炭来熨。
烧这点子火炭可叫人吃苦头,明宝盈守在灶边蒸了一脸的汗。
蓝盼晓看着炭就想起天气转凉后要准备的冬衣冬被还有炭火,只觉得这钱是怎么都挣不够。
“过几日我去驿馆瞧瞧孟参军有无信件,顺便再买个铜熨斗回来。”明宝盈扬起一张红红的脸,道。
“好。”蓝盼晓歇了手,转了转眼珠解乏,“不过也不用急,钟娘子叫我们尽管使,说她家要来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