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93)
“怕我冲过去打她?”高芳芝戏谑地问。
“你才不会这样。”褚蕴意说。
“那竹车看起来反倒没那么憋闷。”高芳芝望着明宝清,说:“宠辱不惊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世上又能有几个人能做到?”
“何必这样高看她?说不准,她也就是认命了。”褚蕴意轻道。
高芳芝登上了褚家的马车,坐定后又掀帘继续看明宝清,道:“林千衡那厮这样放不下她,我自然要高看的她,否则岂不显得我更不值一提了。”
褚蕴意知道她不
满与林千衡的婚事,劝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大娘子与林三郎也不见多有情分,你我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怎么忽然就看不开了?”
“谁喜欢吃人剩饭?”高芳芝放了帘子,道。
“人家也没成婚。”褚蕴意无奈。
高芳芝沉默下来,道:“我瞧明三娘聪慧,她姐姐亦是灵巧之人。”
“怎么?原来怕自己比不过?你还有怕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跟她比较!?我怎么就没有个情丝袅袅的前未婚夫在呢?怎么就不是林千衡那厮忧心忡忡,怕我心里有挂念,容不下他呢?”
这些话,高芳芝也只有对褚蕴意说。
褚蕴意轻轻揽住她肩头,道:“别怕。”
褚家的马车不算太奢华的,相反低调而稳妥。
但住在万年县的这些高官家的马车,严观只要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因为车厢里传出女娘有些愤慨的声音,所以他的目光顺着褚家的车盖移开了这么一瞬,他隐约听见了‘林千衡’三个字。
“林千衡?褚家?”严观微微皱起了眉。
明宝清总会来接明宝盈回去,一月中其他时间里,他不知她在做什么,也没有由头去瞧她,只有这一日,他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也清楚她什么时候走。
所以在这么一截时间里,严观就躲在这棵茂盛如垂幕的枫杨树后,静静看着她。
明宝清身上总算是换了件新襦裙,青蓝一色染得很好,将她的肌肤衬得颇为清透,乌发用竹簪挽成一个简单的斜髻。
她每次来等明宝盈的时候,手上都不会空着,总是拿捏着几个小竹器。
眼下也是一样,明宝清垂着眸,在仔仔细细钻一管竹笛上的孔。
风从她身后扑过来,拨弄着她后颈处那些细碎的绒发。
严观忽然觉得很熟悉,他好像见过类似的场景。
不过那一幕发生时,他离她更近,他仰望着她,他听见她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说,‘带那位娘子去看大夫!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必要时帮他们报官,你呢,你有没有事?’
她站在高高的马车上,圣洁如在云端的仙人,因听到了他的祈求而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而他,因为太过肮脏,以致于不敢看她的眼睛。
只记得她身后是阴霾而狂暴的灰暗天空,乌黑的长发被风推过肩头,像晕开的墨迹一样拢住了她。
那时他心里有一个很小的念头飞速掠过,连他自己都抓不住。
现在,严观想起来了。
‘她应该戴一条纱巾的。’如今的他又想,‘坐在前室赶车迎面都是风,一定很冷。’
窥伺这种行径堪称龌龊,连树都在惩罚他,风里裹着的毛虫一层层黑刺毛,只在他颈上一粘,就拱起豆粒般大的红肿疙瘩。
严观受了疼,付出了代价,心里反倒好受些。
明宝清看起来并不着急,她今日也没平时那样早到,略迟了半个时辰。
严观又想看着她,又担心天凉昼短,再不出城就要赶夜路了。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明宝盈才提着书箱出来,她笑,她也笑。
明宝清摊开帕子递过去,笑道:“我跟二娘去吃茶了,这是甘草梨糕点,吃着嗓子舒服。”
二娘指的并不是明宝珊,而是邵二娘邵棠秋。
明宝盈把梨糕捂在手里,还想上后头跟明宝锦一起分,但这回小妹没有跟来,而是摆了一篓篓炭。
“给书苑的。”明宝清解释道:“天冷了,我想留着现银去打探三郎的消息,若是能把他弄到草堂寺附近的南山温泉里,咱们见他就有望了。”
明宝盈拿了这炭就很不好意思了,忙道:“我自然知道大姐姐的心思。”
可苏先生其实并不喜欢用这些所谓自家做的炭火,炭若不好,恐会爆裂伤人,但想想,让仆妇用在厨房里总是无碍的,便也道谢。
姐妹二人又走出了书苑,搬下炭后车上还有两小罐糖,一罐饴糖一罐红糖,还有一些丝麻针线。
针线丝麻是缝制冬衣用的,至于糖,明宝清解释道:“给小妹买的,她和苗姨想试着做一做福民乡的糕点,冬节里有口福了。”
小小驴车能从纤细的巷道穿行而过,在这点上的确比马车更加便利。
枫杨树的垂叶比起前月来已经疏落发黄了不少,再过一月,想来就做不了幕帘挡不住人了。
严观没有走远,他从另一条道上绕了出来,不远不近地缀在驴车后头,瞧着她们俩进了静宁观,这才转身回了官廨。
‘好歹知道不能走夜路。’他想。
静宁观里还是那样寂静,空气像是凝滞的,因明宝清和明宝盈的到来才有了几分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