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过后,教室黑板旁边那张泛黄夏季作息时间表一揭,固体胶糊一张崭新A4纸的四角,将冬季作息贴上墙,再粘牢。
午休缩短,朝冬的夜逐渐漫长。
旭城正式进入薄霜清寒的秋,和周凛白之间的一点交集,仿佛也如一张旧表格,揭过去,便成了旧事。
他有新的、与她无关的消息在大课间女生的聊天中,传入棠冬耳朵里。
譬如,他代表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
旭城一中作为市重点,新区分校,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届出了一个周凛白,竞赛小组不会在短短一年内完善,也有人说,连带竞赛的教练都是周凛白的爸爸替一中找来的。
“瞧瞧人家多重视教育,咱们早就输在起跑线上了。”
“可我听说周凛白没上过幼儿园。”
“别搞笑了好吗?幼儿园算什么起跑线啊,他家里有钱,没准是请老师上门一对一教的。”
他没上过幼儿园吗?
棠冬心想,自己也没有上过幼儿园,她五岁,孙萍听人说该送读书了,就去附近小学报名,管新生报道的老师跟她解释半天,幼儿园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所以报名费就是贵,孙萍一合计,直接让她上了一年级。
他是为什么没上幼儿园的?
思绪一乱,满纸小字的英语阅读理解又要重头再看,或许是底子差,念书对于棠冬来说一直是很吃力的事。
家里没有给她补过课,甚至她想多一点个人时间去专注学习,都是一件难事。
旁边的几个女生还在聊天。
“唉,运动会你们报什么项目啊?”
“周凛白报了三千米唉。”
“你那么关注人家干什么啊?人家几千米跟你有关系吗?”
“就是觉得巧,叶雯这次也报了三千米,她是跟人打赌输了报的。”
“打赌?跟谁啊?苏凯吗?”
“好像是吧。”
“结果她报了三千米,周凛白就也报了三千米,感觉像在陪她,好羡慕叶雯啊,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好,还跟周凛白是青梅竹马。”
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啧声:“放在理科班算好看而已,到文科班就排不上号了好吧。”
棠冬一直在分心,两排英文句子来回看,半点意思没记住,直到卷面上猛拍下一张表,居中标题——运动会意向报名表。
棠冬抬头,看见班里人高马大的体育委员歪在她小小的单人桌上。
“门面,来报一个。”
一四年夏,韩国某个四代概念团出道,棠冬不追星,更不懂韩流,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慢慢开始有人说她长得像女团里的门面。
昵称可能不含恶意,但被调侃的棠冬一直不太适应。
尤其是一个男生这样喊她。
“我记得你高一参加过立定跳远,还拿了名次,要不再报一个?”
棠冬低头握着笔:“我上个学期脚踝伤了,医生说近半年不要剧烈运动。”
“哦,我忘了,”对方恍然,手肘杵桌,笑嘻嘻看着她,“那你写通讯条可以吗?这活儿还缺个人干,而且你坐那儿刚好代表我们班的形象,多好,你看行吗?”
刚分科,棠冬是从楼下理科班调上来的,跟班里一个人不熟,开学到现在,有人来跟她搭话她都挺感谢。
之前的数学试卷答案也是体育委员贺鸣主动借给自己的。
棠冬没来得及出声,后排几个男生忽然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棠冬脸上一热,将笔捏得更紧了。
贺鸣皮肤偏黑,臊也瞧不出来,破马张飞朝那几个男生挥胳膊:“滚犊子!正经事儿,为班级做贡献呢。”
作者有话说:
6、06粉红
运动会这天,天气出奇好,万里无云的澄明蓝天,太阳一出,气温就一扫秋意升了起来。
今天的早读取消,开幕式定在八点。
八点前各班需要提前入场,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看台区域,将写通讯条和放衣物书包的桌子提前搬来。文科班男生少,这种体力活后排男生通常会主动揽下。
棠冬和班里的文艺委员拿着橘子瓜子之类用班费购来的零食走在后面。
几个男生走在前面,贺鸣一手搂着迎风飘扬的班旗,怀里抱一箱矿泉水,朝后伸那只空出的手:“不轻吧?我帮你拿橘子吧?”
棠冬看着那只手,摇摇头说:“不重,我可以自己来的。”
贺鸣笑着:“那行,你自己来。”
文艺委员叫吴露,性格爽朗,这时冲贺鸣说:“怎么就问温棠冬,我拿的瓜子也很重好吗?”
贺鸣和吴露之前都是九班的,选文科又凑巧都分到十八班,两人都外向,熟上加熟,贺鸣跟她没含蓄:“瓜子顶多三四斤,能有多重,你废了啊你?”
几个人搬着东西,便走边闹。
到看台,放下东西,吴露梳两个俏皮的鱼骨辫,扭头说悄悄话,一侧小辫子打到棠冬肩上:“贺鸣喜欢你。”
早上气温还是有点低,往高处一站,棠冬感觉裙摆掀了风,闻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运动会不抓仪容仪表,这一天默认学生可以自由着装,不仅棠冬穿了裙子来,旁边走过去的几个隔壁班女生,甚至化了淡妆,卷了头发,随手拿出小镜子整理空气刘海,说说笑笑,香风一阵。
吴露先看那几个女生,目光又挪回看棠冬,她身上穿一件蓝色衬衫裙,外头搭一件杏白色的毛衣开衫,明明针织纹路寡淡,看起来也有点旧,却素得合情合理。
好似清池里一支莲,自身那点粉净足够撑立枝头,无需其他枝蔓装饰,只需要一阵风,又或者一低头,便就皎皎亭亭,远胜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