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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酩酊(3)

棠冬低头拆着盒子,按使用指南上的图片提示,一寸寸摸自己耳后的位置,将小小的晕车贴在翳风穴上。

一抬眼,前座两个男人都看着她。

副驾的男生戴着眼镜,笑眯眯的:“你好啊美女,我是肖文,跟周凛白一个系,我读大四,是他师兄,唉,对了,昨晚打电话来的是你吧,我听声音有点像,你是他妹妹?表妹还是堂妹?”

棠冬悄悄攥住手指,觉得自己像手里这条用掉一小张的晕车贴,也缺了一块。

平时都好好的,一提表哥表妹就缺了一块,这小小一块,横在彼此之间,禁忌不可言。

她所在的传媒大学和周凛白入读的平城大学同在一个大学城,隔着街的对门关系,离得非常近,刚开学她还和周凛白约过饭。

是什么时候闹僵的呢?

11月份运动会,棠冬学生会的一个学姐无意知道他们之间的表亲关系,想托棠冬攒局认识周凛白,棠冬被三言两语架在那儿,实在找不到合情合理又能说出口的理由拒绝一个平时对她照顾有加的学姐。

最后约了周凛白。

那顿饭吃得很不高兴,学姐原先赞他是顶顶好的高岭之花,见了面,却也架不住这朵花真的冷得表里如一。

而那次之后,他们就闹僵了,他是怎么跟棠冬说的?

“温棠冬,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你什么有求必应的表哥吧?”

冷嘲热讽。

可刚开学的时候,棠冬跟同学说不认识他,他当时也不高兴了。

反复无常!

“不是,我不是他妹妹,我们没有关系。”

安静片晌的车内,棠冬这样回答,同时引来两道目光。

肖文惊讶:“啊?没有关系吗?”

棠冬赌气强调:“……没有。”

“那他备注怎么是妹妹?”肖文不能理解地来回看这两人,在安静中,眼色里渐生一丝暧昧兆头,“不是吧?谈——恋——”

后面的字,没来得及说,被打断。

“我小姨再婚,跟他爸爸,我们是很远的亲戚关系……”

棠冬声音越说越低。

很远的亲戚关系,这说法实在不好定义,因为按血缘说,他们之间的确半丝关联没有,可真要说很远,上大学前,棠冬寄住在周家,甚至房间就在周凛白隔壁。

远吗?

真的近到不能再近了。

高一开学典礼,她在台下泱泱如水的观众席里,为灯光最亮处的他鼓掌,如何也不敢想,有一天,自己可以这么靠近他。

肖文恍然理解:“哦,表兄妹啊,那是不可能谈恋爱了,不好意思啊,我刚刚乱猜的。”

作者有话说:

进入雪夜,来看属于他们的冬天。

2、02归零

下高速,车子从荒芜郊区一路开进热闹小镇,最后停在小镇街心。

两侧有快餐店,水果店,宾馆超市,半商用半住家,各种店头招牌拥拥簇簇朝夜色尽头延伸。

肖文到家了。

提包下车跟他们挥手告别,让周凛白待会儿开车注意安全。

棠冬从小晕车,小时候第一次出远门,不过三四个小时的省内大巴,她又晕又吐差点丢了半条命。

虽然这次贴了晕车贴,没恶心到作呕的程度,但依然精神萎靡,歪在后车座跟肖文有气无力地挥手说拜拜。

透过后车镜,周凛白看了看她,解开安全带说:“下车透透风。”

棠冬依言下车。

大概是这一路闷得厉害,迎上冷风,一下吹醒精神,来了搭话的兴致。

地上几片枯叶,随行人脚风迁动。

路边有小店,她以为周凛白要买什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雪地靴的前端踢着一颗小石子,棠冬说:“没想到你还挺好心,会送系里的师兄一起回家。”

“他不坐副驾驶,我上不了高速。”

驾龄还不够,得有个持驾驶证3年以上的老司机坐副驾驶陪同。

棠冬一愣,小石子一下踢歪。

“……”

原来是这样。

之前只想过他驾龄可能不够,但没往这方面想。

他在街边的店里买了一盒小金桔,扫码结账,转头递给棠冬。

“没那么好心,也没你想的那么冷血。”

棠冬讪讪接过透明盒子,没敢抬头看他,她也没说他冷血,虽然是在心里小声嘀咕过一两次,但……一个学物理的人,还是一个把物理学得那么厉害的人,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地无实论推倒吗?

就很不严谨。

棠冬剥开一颗小橘子,清新的橘香效果显着地冲散那股晕车的恶心感,果肉多汁,还很甜。

她抓一个,手心摊开,递给周凛白。

“你吃么?很甜的。”

他接过去,只是握着,并没有剥皮的意思,看着棠冬一个接一个,整团去皮的小橘子往嘴里塞,腮部鼓得圆圆,脑袋上缺两只雪白长耳朵,像兔子进食。

他垂眼看着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你寒假打算干什么?”

旁边店铺的灯火映出来,棠冬一抬头,眼底盈盈,盛住光点,她表情微顿,慢慢咽下橘子说:“……可能要去看店吧。”

“那个菜店?”

“嗯,我妈妈她大概下午要打麻将,我就得帮忙去看店。”

周凛白问:“你弟弟怎么不去看,他读的那个垃圾高中不应该也放假了?”

有时候,一个人一旦过分不食人间烟火,也挺讨厌的,高二开学不久,小姨就和他爸爸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是个人也能看明白她家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可周凛白依然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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