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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酩酊(41)

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说话客观又冷漠,也不顾他人死活。

棠冬有点扎心,默认自己是前者。

然后给自己暗暗打气,继续趴在垒成小山的课本教材后吃力地学习。

喝咖啡喝茶对棠冬来说,都提不起来神,有时候困极了,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她就自言自语跟周凛白申请小睡五分钟。

说完人就趴倒在桌子边。

她手头在翻的英文词典哗哗过页,惊起一小股风,然后停在扉页处。

周凛白本来是想替她把划横线的单词意思标注一下,没想到先看到了扉页上的中文句子。

[那些明亮的人,如果与你相遇,你是否有与之匹配的分量。]

字迹娟秀。

她闭着眼,睫毛微翘映下一小片阴影,呼吸清浅,睡在灯下的侧脸线条也格外柔和。

天气热起来,刚入夜那会儿开了会儿空调,这会儿冷风上来了,也忘了关。

她一贯心细,自己带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披在背上,一侧衣衫因睡姿滑下去,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手臂。

周凛白关了空调,从椅子上捡起针织衫垂迭的一角,轻轻覆在她肩头。

桌上是她认真订正的一沓卷子,将知识点和易错点都写得条理清晰,以便查找,小本子上是错题,哪怕是他在草稿纸上随意举的例题,她也工工整整抄录下来,以防自己以后再错。

周凛白见过很多聪明的人,聪明到有些人甚至不喜欢“认真”这种费力的字眼,要暗暗比着摆烂,比着谁学起来跟玩似的。

像她这样努力笨鸟先飞的,还是第一个。

只是他不知道,原来她这么努力,是因为有了想与之相配的人。

是那天她和叶雯在洗手间……

走神之际,棠冬懵懵揉着眼睛醒来:“我都睡了两个五分钟了,你怎么都不喊我一下。”

周凛白把她的英文字典放回原位,“刚准备喊你了。”

棠冬将手放在字典的封皮上,面色有些不自然,小声说:“你怎么拿我的字典?”

周凛白看她:“里面有不能看的东西吗?”

棠冬抿住嘴,摇摇头。

她那副心虚又不认的样子被周凛白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只瞧瞧她的脸色,“真困,就去睡吧。”

“我不困,现在睡还太早了。”

可能是准备充分,棠冬第一次体会到考试这么轻松,会考最后一场结束得早,她跟周凛白的考区刚好分在同一个学校,考完她还跟周凛白在考场附近的商场吃了顿烤鱼才回家。

会考过后,不久就是期末考,按惯例高二考完试不会立马放假,起码要补课到七月底,放半个月假,八月高三开课。

偏偏这一年有人匿名举报,加上天气实在炎热,市民新闻上几乎每天都有上班族中暑晕倒的事迹。

七月中旬一中就放假了,所有准高三班主任不遗余力吩咐各科老师把作业布满,最后一场班会上,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回家一定要自主学习。

尖子生要更上一层楼,后进生要抓住机会奋起直追,说得吐沫横飞,群情激昂。

可惜电风扇不解暑,学生拿着报纸试卷频频扇风,神情跟太阳底下晒蔫儿了似的。

班主任叹一声,宣布解散,回家注意安全,一群崽子才恢复活力,麻利收拾起书包,袋子装着,手上抱着,大摞小摞地全拖回家。

这种时候,棠冬最羡慕周凛白。

问他只带这几本回家吗?他说竞赛用这些,平时刷题巩固就够了。

八月底,高三开学,很快就迎来第一场考试,棠冬在文科班的总排名又有进步,数学成绩第一次拿到了一百三十五以上。

十月,省里组织了竞赛培训,各个重点高中几乎只有几个名额,市里有统一的大巴送他们过去。

前一天晚上,周凛白收拾完集训所需的行李,还帮棠冬改了一张数学测试卷,他改完给她划了一个120分,卷子不难,看完错题,他又细划出两处。

“你今晚怎么这么粗心,这八分都是不该扣的。”

棠冬把卷子抽过来,坐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红笔批改的部分,小声咕哝:“你都要走了,干嘛还这么严格。”

她没坐相,把下巴磕在椅背上。

他忽的,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像要叫醒她似的。

棠冬睁大眼看他,略带茫然。

“我是走了,不是死了,我还会回来。”

棠冬忍不住抿嘴笑,贴在椅背上,歪着头问:“你是要去待两周吗?”

“嗯。”

“你们集训是不是白天上课晚上也要上课。”

“考试,每天都考,省里的集训基本都是实战。”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挺多,棠冬对未来很迷茫,规划这个词,于她而言完全陌生,如果不是遇见了周凛白又有机会靠近他,她不敢想象世界上有人会提前想好自己要做什么,然后一步步按计划完成。

她以为人如蜉蝣,遇到什么撞见什么,都是不可控的。

而他,像不会错轨的火车,途径四季,一直在前进。

他问她以后想做什么,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棠冬便把话题引到他身上,问他的未来呢。

“能保送就保送吧,不想去学校,懒得念书。”

听他这样的人说懒得念书,有种别样的滑稽感,棠冬趴在椅背上笑,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对他来说,正常的学校课程可能多余又无聊。

“你会保送去哪儿?”

“平城大学的物理系。”

“那大学之后呢?”棠冬问。

“搞科研吧。”他不是那么喜欢和人打交道,科研环境相对来说要简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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