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冬觉得“无话不谈”这四个字像一口黑锅,没来得及细问,门就被敲了两下,素姨进来送热好的中药。
视频里的周凛白问:“你怎么喝药?”
之前他在饭桌上也问了,当时小姨没回答,但实际上,她姨妈期肚子疼的事,周凛白知道。
之前晚上她在他房间,趴桌上冒冷汗,他还下楼给她冲过红糖水。
所以棠冬倒没什么需要瞒他的。
“就是肚子疼,去苏凯外公那儿看了,他外公开的药。”
苏凯的妈妈很热情,她父亲七十多岁,已经很少出诊,不是熟人,她不会介绍着去看。
孙若带棠冬前后去了两次,第一次去只把了脉,因为不在经期,前两天又去了一趟,才配了药回来。
听她左一个苏凯右一个苏凯。
周凛白说:“老中医,行医资格证都没有的那种?”
棠冬灌了药正苦,皱着脸说:“你干嘛说这种叫人讨厌的话,万一让苏凯……”
又听到苏凯,他不管后文的打断,断章取义地挑前一句:“叫人讨厌?”
“那你说的话本来就不好听。”棠冬小声说,“干嘛说人家没有行医资格证,人家老中医就是这样的。”
素姨从棠冬手里接了空碗,合着门出去,看见孙若,眉眼都是看小辈的和煦笑意,同孙若感慨。
“俩孩子眼见着处亲热了,真有兄妹那样了,电话里都能拌嘴,棠冬来了真好,阿白以前不生气又不高兴的,不如现在有活气,还得是热热闹闹才有家的样儿。”
孙若当时没太在意。
两天后,周凛白集训回来,又发生了一件挺新奇的事。
周凛白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周延生拿着他那一罐茶叶,恨不得满小区去宣扬。
素姨和孙若是丝巾和鱼胶,这三样都是当地的特色,连包装上都写了大美某城,特色产品。
只有棠冬是一套签名书。
集训期间,棠冬最喜欢的一个作家去市里开了签售会,虽然在一个市,但离集训的地方很远,加之根本不给请假,棠冬看到这套签名书,跟见着魔法一样。
“你偷跑出去了?”
周凛白说:“没有,找人去排队的。”
棠冬一听这样大费周折,更加珍惜了,摸一摸书封,眼睛灿灿的,像发光宝石:“谢谢,我好喜欢!”
“喜欢就好。”
周凛白没多说。
其他礼物都是抄同宿室友的,别人买了什么,他就照着买了一份,只有棠冬,是他用心买的,书被送来,在床边放了好久,一直想着带回去她会多开心。
家里人人都开心,周延生最开心。
叶家来吃饭他说一遍,苏家来吃饭他也要说一遍,好似他的儿子,千年寒冰心肠终于在老父亲孜孜不倦的感化下,识得了人间冷暖。
苏凯妈妈最会夸,说周延生有福气,棠冬乖巧贴心,周凛白聪明又孝顺,好日子还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好呢。
周延生心情舒畅,连醉倒都在笑。
等客人走了,棠冬去厨房冲蜂蜜水,周凛白去洗手间拧了一把冷毛巾,一出来就看见沙发那儿,周延生颈脸上酒热通红,拉着棠冬顽童似的说话。
“棠冬啊,姨父对你好不好?”
她乖乖点头说好。
周延生说:“那过年就在姨父家过吧,好不好?姨父没有女儿,拿你就当亲女儿一样,就在姨父家过年吧?”
棠冬一时不好答,怕孙萍那边有意见。
周延生还在问。
“棠冬,你喜欢不喜欢姨父家?”
她刚说喜欢,小姨送客回来,从周凛白手上接过毛巾,说她来处理,让他们上楼学习。
周延生便又去缠小姨,嚷嚷着叫孙若现在就给温家打电话,留棠冬在这边过年。
冬月正冷,家里暖气开得很足,今天一桌菜,宾主尽欢,连小孩都被允许在桌上喝一点自酿的杨梅酒。
棠冬也喝了一杯,酒味不重,只觉得有股发酵的甜味,还挺好喝。
周凛白提醒她后劲大,她才没有继续,剩下一点,倒在他杯子里了。
可棠冬没想到,周凛白还是提醒迟了。
今晚没写数学,做英语阅读,几篇密密麻麻的英语原文,做得她脑袋越来越绕,她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渐渐烧起来的这股红热不正常,还当自己是老毛病犯了,坐久了就犯困。
眼皮实在难睁开,她两手一并,乖乖巧巧趴在桌角,声音糯糯地说:“我睡五分钟再起来写。”
这一闭眼不知道睡过去几个五分钟,周凛白给她攒的三篇英语作文都改完了,往旁边一瞥,发现人还没醒,有点不对劲。
喊她,一点反应没有。
伸手往她脸上的红热处一探,掌心是烫人的温度,他这才反应过来。
居然是醉了。
指尖的温热似乎有种引人纠缠的魔力,他今晚虽然也碰了酒,人却很清醒。
周凛白很清楚,心里藏着那样的心思,却放纵自己这样逾了关心她、贴近她,有多叫人不齿。
凝思之间,他已经将手慢慢收回,指骨微曲,垂眼看着她,仿佛有另一个自己也跳脱了躯体,心情复杂地在自我垂视。
没觉得自己清白磊落。
当不当君子对他来说,也从来不是德行约束,只是……怕她知道了会不高兴。
好像,不能承受她知情后推远自己。
这个冷风呼啸的夜晚,注定不能平静。
确定棠冬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了,周凛白先去开了房门,放轻动作,将棠冬的椅子拉开。
靠近她的时候,能清楚闻到花木一样的淡香,混着滚热体温,那香气仿佛有生命一样,馨暖又灵动地逸散开,将他密不透风地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