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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酩酊(57)

四楼,一家画室。

清容画室。

棠冬走到画室门口就看见了他,他还穿着早上那件袖子带黑杠的白色棉服,线条利落。

下面是一件质地稍厚的浅灰运动裤,踩一双白色的高帮运动鞋,鞋带绑紧,配合裤子的束口,显得小腿修长笔直,脚踝很细。

他背对着门,只露一个饱满的后脑勺给棠冬,正跟前台的一个年轻女人说着话。

那位姐姐穿灯芯绒的蓝色冬裙,长发披肩,气质优雅,因为站位原因,她比周凛白更快发现玻璃门外的棠冬。

她稍稍探头一看,随即露出温柔的眯眼笑容,快步来开了门禁。

“你就是棠冬吧?”

棠冬嗯一声,跟着她走进去。

她裙摆一扬,路过周凛白时,忽然小声跟他说一句“真的好漂亮啊”。

一个小时前,周凛白来画室咨询课程,前台接待的姐姐问他给谁报班,这种问题他居然都需要思考,好几秒后说,一个女孩子。

这话纯情地让人忍不住笑。

她又问,多大的女孩儿,简单解释一下她的特点。

这么问是为了知道学生的情况,好有针对的安排课程,例如她学过一点国画,有一点素描基础,这是特点。

可周凛白误会了。

“读大一,特别漂亮……算特点吗?”

女老师进柜台里面操作电脑,她将银行卡递还给周凛白,又问了棠冬几个简单的登记问题,她跟棠冬说:“都是下午课程,暂定三点到五点,具体时间如果有问题,我们后面还能再调整。”

棠冬望向周凛白,有点状况外:“什么课啊?”

周凛白斜瞥她,吐出两个字:“划船。”

前台姐姐噗嗤一声,笑弯了腰:“什么划船,我们画室当然是画画课,”她眼睛转向棠冬,“你男朋友好会冷幽默哦。”

画室接待区的顶灯清透,在棠冬的角度,他的眼睛被浸得很沉静明亮。

那一刻,他们好像都没有听到那句调侃似的,也没说话,任由那位健谈的前台在几秒后跳进新的话题里,互不相望,彼此的自然面色里却都透着一股稍显刻意的装聋作哑。

也是因为这张发到手上的课表,棠冬之后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不去看店。

再接到孙萍的电话,她明显底气足了,说:“小姨帮我报了画画班,我要去上课。”

以前温睿阳也学过画画课,因为那阵子课外班在附近搞宣传,邻里同龄的小孩子都学,说是益智,陶冶情操。

孙萍不懂这个,却很怕自己的儿子是块璞玉,疏于雕琢,落于人后,人云亦云地送了温睿阳去学画画。

当时是一个月八百,周六周日各一节课,二十多个小孩挤一个屋里,别看千儿八百不是什么大支出,学了一年,每月初去交钱,也心疼死孙萍了。

她这些年卖菜做小生意,有自己算成本的一套方式,觉得温睿阳每个月也就带几张画纸回来,画得还不人不鬼,课外班顶多再废点颜料钱,哪值这八百块。

她在电话里说,让棠冬别去上什么画画课,那玩意儿学了也没什么用,回来给她看菜店,她下午要打麻将。

棠冬不肯:“一节课三百块,我不去,也退不了钱,太浪费了。”

这话是周凛白说的。

那天从商场回来,棠冬坐在副驾驶,忍了两个红绿灯,还是没忍住问他,干嘛报这个班。

周凛白跟小姨算得清楚,他说你小姨的钱。

棠冬咬住唇,默着声。

车子穿过绿灯路口,他轻飘飘放话:“你不想去也行,但钱交了,退不了。”

听到棠冬这么说,孙萍气到七窍生烟,没话讲,“你你你”了半天,不见后文。

她的确也没什么能说的,又不花她的,可她心气不平。

温棠冬太能造败了!

温睿阳都没这样过。

最近温睿阳因为一双一千出头的名牌鞋在家里闹绝食,开学那会儿就已经给他买了一双了,现在又闹着要买新的,名牌鞋是几块一斤的辣椒土豆么,说买就买,哪能这么挥霍,什么家庭受得住?

他们一家子还过着精打细算,捉襟见肘的日子,而温棠冬呢,现在却在上三百块一节的课,拿钱当纸似的。

孙萍越想便越郁结在心,好像窝着股无处可发的火气。

这是周家的钱,本来跟他们没一毛钱关系,人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周延生还开两百多万的车呢,人和人能这么比么。

可周家的钱,这两年一笔一笔,真金白银花在温棠冬身上,真叫孙萍难受。

明明算起来是他们得了周家的好处,该谢,可偏偏这钱只花在棠冬身上,孙萍尽管气恼也没处去说。

她如此为儿子绸缪,但凡算盘珠拨一下,哪一声响不是落在儿子身上,可温睿阳却不知她苦心,不懂事,还叫她受气。

隔天晚上,正吃饭,饭桌上温睿阳七拐八绕又提到买名牌鞋的事,说身边朋友都穿,就他没有,出门都丢人。

孙萍一股怒气冲上来,当场摔了筷子。

“你要是激灵点,讨你小姨喜欢了,什么鞋买不到!”

温睿阳早就不爽孙萍小姨长小姨短的了,以前小姨离婚,那些风凉话是谁明着暗着说的?现在人家二婚,倒成了年节必拜的女菩萨,催着自己儿子去敬香火。

温睿阳冷笑:“小姨是喜欢温棠冬吗?她自己没儿子没女儿,可怜她罢了!”

孙萍同他比音量:“有本事!你也让你小姨可怜可怜你!”

温睿阳被激上了火,半大小伙子腾一下站起来,比孙萍还高,跟吃了枪药似的瞪着眼睛:“我凭什么!我要她可怜!我又不像温棠冬,我有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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