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谈情(15)

等僧人离开，迟文瑾勾着的浅笑消失无踪，她冷着脸，不说话。

季皆宜松开揽着迟文瑾肩膀的手，往后退了退：“阿瑾，怎么了？”

迟文瑾睨她一眼，还是不说话，拽着她的手，把她拉倒身前，一点一点卷起季皆宜的袖子，白皙柔嫩的胳膊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显然是刚刚被人群里各种各样的东西磕碰到了。

能看见的地方尚且如此，像背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阿瑾，这些就是看着严重，其实不太疼。”

季皆宜心蓦地泛起潮湿，她还以为是因为人太多，被发现了，阿瑾才不高兴的。

迟文瑾脸色更冷，牵着季皆宜的手却轻的让人几近察觉不到。

季皆宜垂眸，装乖，也不说话。

“皆宜，我去找住持，问问看有没有红花油。”

迟文瑾到底还是放缓声音。

她暗暗警惕着这种突如其来又控制不住的情绪，为什么要生气呢，迟文瑾。

她问不出心里的答案，潜意识里也不想知道答案。

好在住持那有红花油，还贴心地让僧人领她们去了一个空厢房。

迟文瑾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摄像头，才转身看向季皆宜。

“脱衣服。”

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柔，却又含着不容拒绝的冷硬。

季皆宜红着脸，乖乖脱衣服。

纤长细腻的手指温温柔柔地游走，指尖抹着清凉的红花油，落在肌肤上，却灼热滚烫，一下一下地敲在季皆宜心头。

她突然有点害怕，怕心跳咚咚的声音太大，会吵到阿瑾。

好在没有，季皆宜失落，垂着眸，狠狠嗅着木质檀香燃烧的味道，原来，心脏失序的时候，求佛是没有用的。

朋友？

在碧华山的寺庙，季皆宜敲碎了那堵墙。

所以，在三年后的今天，她依然选择在这里告白。

风静静吹着，没有了三年前的人山人海，能让人更清楚地听见心脏跳动的喧嚣。

手机的震动传来，季皆宜不可避免地燃起希望。她伸手摸向口袋，掏的太快，手机滑落在地上，膜碎了一个角。

她视若无睹，摁了下开机键，还好，屏幕亮起。

是司忱。

【皆宜，你中午吃了吗？】

【这个好吃（图片），明天我带你去吃。】

季皆宜屏住呼吸，紧紧抿着唇，蓄下的泪从眼角留下，她呜咽着，不可自抑地颤着手，艰难打字。

【好。】

【司忱，文瑾在公司吗？】

司忱回的很快：【啊？她今天上午一直都在练习室。】

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又发消息问：【皆宜，你是不是约了文瑾出去？】

季皆宜吸吸鼻子，没回。

阿瑾不希望她们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她今天表白不能告诉司忱。

司忱没等到回话，好半晌才发了消息来：【皆宜，刚刚在练习室，颜思韵约文瑾一起吃中饭、晚饭，文瑾都答应了，你知道的，她说出口的话，没有做不到的。】

【今天一天，她估计都不会离公司太远的。】

是啊，阿瑾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季皆宜嗓子哭的难受，狠狠咽了下口水，更疼了，像是刀子划开喉咙。

还抱什么期望呢，季皆宜，该走了吧，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你的自尊，你的骄傲呢？

她一遍一遍在心里劝说自己离开，又一遍一遍重燃起星星点点的希望。

太阳西落，只留下一点余晖，在这样的角度下，季皆宜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孤孤单单地投影在地面的青石板上。

人影缓缓靠近，遮盖住了头顶的夕阳。

不是迟文瑾的味道，阿瑾喜欢用冷香。

季皆宜耷拉着脑袋，连掀眼皮的力气也提不起，是谁她都没兴趣。

沉闷的一声敲击落在毛茸茸的脑袋上。

季皆宜吃痛，终于抬头。

哦，是宋女士啊。

她又低下头。

？？？

季皆宜迟钝的大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眸，赧然一笑。

宋女士冷着脸拽起季皆宜，拉着她往山下走：“季皆宜，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吗？”

“我们家能生出你这样的痴情种真是了不起哦。”

季皆宜立在原地，低垂着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坠着泪，颤如蝶翼。

她像是在这生了根，宋女士怎么拽也拽不走，半晌，无奈松手。

“皆宜，爱是一种能力，妈妈很高兴你拥有这种能力，但是，爱人先爱己。”

“前些天，你把家里那个箱子搬下楼的时候，妈妈就注意到了。楼下等你的人身上穿了舟渡的制服，妈妈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她们最新的动向是承包了碧华山。”

“今天你来的时候，妈妈就在山下等着了，一整天的时间，迟小姐的影子都没看见。”

“她不爱你，也不会来，你还不明白吗？”

宋女士的话语越来越犀利，直直往季皆宜心上扎。

她眼圈红了又红，伸手抹了把眼泪，眼睛里满是哀求：“妈妈，今天还没有过完。”

“只要过了今天，我就会放下她。”

宋女士何曾见过自家小霸王这么脆弱的神情，重重叹了口气，她迎着夕阳又往山下走。

声音飘散在春风里：“妈妈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

或许是快入夏了，连春末的雨也沾染了些阴晴不定的气息。

那样的明朗的白天，入夜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不算大，但细密绵长。

季皆宜坐着不动，春雨打湿茂密的长发，额角的碎发湿漉漉贴近脸颊，简约白衬衫也紧紧黏在身上，冰凉的雨珠从睫毛滑落，顺着领口滑进温热的肌肤，冷热交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目光死死盯在身旁的木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