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谈情(23)
在此之前,她希望和迟文瑾永别。
第 15 章
“文瑾,既然回家了,就收收心。”
迟渊合上手里的文件,随手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面色阴郁:“不要再像三年前一样叛逆了。”
迟文瑾上楼的脚步顿住,回眸看向沙发上端坐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用俯视的角度观察“父亲”这个角色。
气度遮掩不住苍老,脸上的皱纹和渐生的白发让他愈显疲倦,话里话外的强硬和不容置哆倒是一点没变。
季皆宜的那一句“不见”,仍然回荡在脑海里,拉扯着迟文瑾的灵魂,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这种疼痛和混沌,冲破了对迟渊的敬怕,反抗的勇气从心底滋生。
“为什么?”
为什么我人生的全部都要在你的掌控之下,为什么我一定要做你的提线木偶?
可是话到嘴边,她只能艰涩地吐出一个为什么。
迟渊眉心拧起,语气更加冷厉:“什么为什么?”
“文瑾,你要知道,爸爸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了,爸爸。”
她乖乖应下,而后转身上台阶,片刻也不想再留。
迟渊又叫住她,语气比刚刚柔和一些:“文瑾,和唐骋相处的怎么样?”
“我不喜欢他。”
“喜欢不喜欢没那么重要,你只需要按照爸爸给你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
“可是,我不喜欢他。”
那天的雨很凉,季皆宜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又让她变得更勇敢一些。
迟渊身体微微向前倾,审视地打量起迟文瑾:“那你喜欢谁?”
季皆宜的名字在舌尖发烫,她用尽全力死咬着牙关,面色不改:“谁也不喜欢。”
迟渊凝神又凝神看了好几眼,略略放心,语气却更显不耐:“我说了,不重要,文瑾,爸爸看你是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
“自己去你妈妈的遗照前跪着,她要是看到你这样,不知道要有多痛心。”
鞭子抽打的感觉好像出现在后背上,又疼又麻,迟文瑾缩在自己的壳里,只沉闷应了声“好”。
“今晚就发退圈公告,不要再做那些让爸爸丢脸的事。”
“好。”
……
月色正浓,迟文瑾适应了一下暗度,就直直跪在木地板上。
不开灯,好像能让她在妈妈面前变得体面一些,没那么不堪。
遗照上温婉的女子隐隐匿在黑暗里,朦朦胧胧,看不太清。
“他说爱你,把你的遗照摆在这里日日夜夜地看,又能把不同的女人带回来,睡你们当年睡过的床。”
“他说爱我,帮我规划好了全部的人生,让我可以活的平坦顺遂,却又一点也不在乎我想要什么。”
迟文瑾想说的话其实不少,可是照片上的人只是静静地听,唇角的幅度也永远不会变。
她眼圈红了又红,什么也说不出口。
在微博上编辑了半天,文字删删改改,还是点了发送,没多时,“迟文瑾半退圈”冲上热搜榜第一。
看着那个大大的爆字,她呆愣出神,最后的反抗也只敢玩一些文字游戏,赌迟渊不会去看微博。
月光微弱,渐渐藏于云层之后。
迟文瑾控制不住纷乱的思绪,又无可避免地想起季皆宜。
她会看见这条热搜吗,她在做什么呢?
钝刀子慢慢磨,本以为适应之后应该没那么疼的,为什么在想起的片刻,还是有猛然一瞬的抽痛。
迟文瑾混沌的思绪在疼痛中清醒很多。
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遗像,恍然间记起,其实妈妈在的时候,她也是宠着长大的小孩,可以任着性子哭,可以随心所欲笑。
她喜欢音乐,喜欢听妈妈哼的歌,也喜欢唱给妈妈听,不喜欢的事情可以说不。
好像越长大,这些回忆离她越遥远,只剩下迟渊一鞭一鞭抽下来的拒绝,疼痛教会她只说“好”。
二十岁的迟文瑾做了许多年的心理建设,才有一点勇气逃离这里,短暂反抗那个处处说为她好的人。
季皆宜之于她,到底算什么呢?
月色微弱,迟文瑾眼里盛满迷茫,唇角不自觉抿直,睫羽缓慢扇动,连呼吸都又沉又缓。
夜色越来越浓,吞噬了残存的月光,只余下一片黑暗。
不知道跪了多久,啪嗒一声,房间的灯亮起。
迟渊皱着眉:“怎么不开灯?”
浓浓的酒气让人鼻头发呛,迟文瑾全身颤的厉害,只有声线还竭力保持平稳:“今天不听话,没脸见妈妈。”
“知道反省是好事。”迟渊摆摆手:“回去睡吧。”
跪太久,小腿和膝盖发麻,没办法支撑起整个身体,甫一站起,迟文瑾踉跄一下。
她小心翼翼看一眼迟渊,发现他正抱着遗照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嘴角勾起半分嘲讽的弧度,迟文瑾轻轻带上房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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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不喜欢繁奢,连装修都是极简。
搬来南都,这栋房子唯一带给迟文瑾的记忆是疼痛。
她不想回房间,像是进了囚笼,又不敢真的离开,迟渊会将此视为反抗,反抗的代价,是背上隐隐作痛的痕迹。
好在,还有座小花园,可以做她的栖息地。
花草香顺着风送入鼻腔,她坐在长椅上,盯着一朵淡白色的花瞧。
花开的很好,随风摇曳,可惜每一瓣花瓣都是精心培养规训之后的样子。
迟文瑾凝视良久,眸底星星点点划过。
她好像知道季皆宜之于她是什么了。
是在她将要被大海吞没时出现的船,让她可以燃起直面风浪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