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哀朝陈金塞击出一掌,余光微微往后曳,睨见周妫侧颈下似有黑虫在游动,恰就是桑沉草指下的那一处。
实则并非黑虫,而是被驱引的毒血。
蛇毒侵入血脉,这才引得周妫失控。
陈金塞哪还能上前一步,冷声道:“那夜在听雁峰下鬼鬼祟祟的就是你们二人,还我剑来!”
奉云哀自然不会给她,甚至还用那伞剑使出了一招惊风破寒雁,她的剑意冷而决绝,不予任何人近身。
这是奉容的剑招,那些有幸一观奉容出剑之人,早将这剑式烂在心尖。
陈金塞僵住,哪还敢接着试探,惶惶退回到千机门众人身前,眼神直勾勾的,唯恐是自己看错了。
奉云哀依旧不摘帷帽,头略微低垂,淡淡道:“诸位稍安勿躁。”
这要众人如何定得下心,奉容尸首现世,死因不明,而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则使着和奉容同出一脉的剑法。
桑沉草淡笑着看了奉云哀一眼,抬手为她扶正帷帽,随之慢吞吞道:“想必诸位都清楚,千机门最擅机关暗器,所制之物精妙绝伦,足以以假乱真。”
她停顿,环视周遭后轻哂一声,接着道:“不巧我在叠山盟发现数物,看似是奉盟主惯常所用,其实内里皆暗藏千机门独有的地石。”
“难道地石就藏在这些杯碗之中?”有人诧异问。
“何须听这妖女废话,你们不信周妫,竟信这两个丫头片子?”
有些人摩拳擦掌,想要上前解救周妫。
就在此时,那被花刺扎得周身血痕的岁见雪拔剑起身,走到两人身前道:“谁想阻止她们二人将话说完,我秋水斋定与之不共戴天。”
但见数个蒙眼女子掠向前,将奉云哀与桑沉草挡在身后,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桑沉草唇角微扬,继续道:“想必诸位也曾听闻,地石相遇必有异象,而就属千机门掌门陈前辈手里的伞剑最为厉害,用之一验,不论埋藏深浅和地石大小,俱能引发嗡鸣。”
奉云哀将伞剑按在那些杯碗之上,不光她手里的伞剑声如鹤唳,就连杯碗也嘤咛不停。
众人屏息噤声,死寂中那震颤声如在耳畔。
陈金塞神色难看,咬牙切齿道:“如若这是奉盟主特地托我所制,你又当如何栽赃?”
“哦?”桑沉草下颌微扬,“不止这些,还有一物最为紧要。”
指的是议事厅里的长案。
桑沉草往奉云哀那儿歪身,压着声道:“秀秀,去拿。”
第65章
奉云哀一颗心吊在喉头, 哪里管顾得了此女突如其来的亲昵,当即转身。
“且慢!”有人厉声喊道。
奉云哀闻言停步,余光瞥向声音传来处。
那人道:“你使的可是孤锋剑法?你与奉容是何关系!”
仅一刹那, 奉云哀心跳如雷,不光胸口被震得发麻,还莫名有些头晕目眩, 近乎快分不清南北。
一声冷笑断了那人的试探, 桑沉草幽幽道:“如今咱们要说的是奉容的死和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你管她与奉容是何关系, 莫非奉容之死与你亦有瓜葛,你想借此掩盖真相?”
那人的面色煞白煞红,怒而不敢言。
“秀秀, 还不快去。”桑沉草敛了嘲笑,神意自若道。
奉云哀毅然奔向议事厅,她心中隐隐不安,心觉不该如此顺利, 也许周妫当真毫无防备, 但周妫身后之人,莫非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 她刚奔至议事厅,便见一身披黑袍的女子站在长案前,正欲一掌往下拍。
女子的真气已凝于掌中, 手上如握灯台, 闪闪烁烁。
想必她这一掌下去, 莫说桌案了, 就连暗藏在里边的地石也将无迹可寻。
奉云哀怎容得她销毁桌案,在拔剑的顷刻夺步上前, 削向女子手臂。
剑光恍若流萤,乍一看好似山雪化泉,波纹潋滟,其实比流水更为利落,分明是海渊驰龙,揽云啸风。
黑袍女子略略仰头,露出惊愕微张的唇,忙不叠侧身避开,却还是被削断了袖子。
碎帛悠悠落下,明明无声,却好比鼓声一擂。
女子骤然拔出袍中弯刀,状似甩刀退敌,其实月轮光影一晃,竟是劈向那红漆长案。
奉云哀飞掠向前,面上装出一副要截断女子刀气的模样,其实左臂拂向身后,噌一声,竟又拔出另一柄剑。
在右手剑将刀气削断之时,左手剑已逼向黑袍女子的胸腹,声东而击西,两道剑影不分高下,好比仙人驭鹤而骖鸾。
这才是孤锋剑法最令人心驰神往之处,名是孤锋,其实不孤,怀拥冰心,对影成三。
只是奉云哀隐约记得,孤锋剑法最初的确是单刃,奉容有一日在山上忽然有所感悟,才将剑法又拔高了一层。
那日奉容怎么说来着?
“竟也有忆旧年春老的一日,曾是合璧剑,今是双手刃。”
奉云哀才想明白,那时的奉容大抵是想到问岚心了。
两人自幼一起习武,两把剑同出一脉,想来剑法上亦是合璧知意,只可惜二人渐行渐远。
她陡然回身,看向那黑袍女子。
女子匆忙收刀仰身,剑气恰好从她脖颈上划过,她发丝断了数根,怵怵道:“你是奉容的传人。”
声音有少许熟悉,但奉云哀并未多思,旋身时腕骨一动,剑意势如雷霆。
女子亦非等闲之辈,手上弯刀刀法诡谲离奇,竟是江湖册中不曾记载过的。
明明此柄弯刀比寻常刀剑更为钝重粗莽,偏在她手中灵活无比,而她身法柔媚,与此刀法格格不入,更添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