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沉草眉梢挑高,摇头道:“不会,不然可就倒反天罡了。”
奉云哀定定看着此女一阵,转而一声不响地抱剑坐下,将头偏到另一边,避开对方的视线。
“奉容究竟是怎么养的你,你在听雁峰上,当真没见过其他人?”桑沉草兴味盎然。
奉云哀不愿与她说话,阖起眼不发一言。
“你说她藏得这么严实,究竟是为你,还是为了她自己?”桑沉草话中暗含深意。
奉云哀听不得这种挑拨的话,睁眼将白纱勾落,一双灰瞳冷冷瞪过去,道:“她为自己也好,为我也好,与你何干。”
她话音一顿,又道:“那问岚心是如何养的你,她养你是出于私欲,还是为你?”
原本奉云哀只是在气头上,刻意将话还了回去,不料,她竟在那人噙笑的眼中觉察到了一丝寒意。
那点寒意中,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和抗拒。
奉云哀愣了一瞬,扭头又不吭声了。
桑沉草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若我说,问岚心是用我操控你的蛊虫来养的我,你信不信?”
奉云哀听得心惊,她莫名有些信。
桑沉草又道: “你以为奉容心里都是江湖大义,其实她也不过是凡人,是凡人就会有私欲。”
“你想说什么?”奉云哀冷声,明明是在说问岚心,也不知这人怎忽然又扯到她的身上。
“她不给你露面,是不想你毁了她在众人面前的仙神品性,否则以她之能,她如何护不住一个你?”桑沉草慢声,“她与问岚心师出同门,你猜问岚心是不是也同样自私自利?”
好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过说来,这靛衣人本就不向着问岚心,不论是听旁人指摘,还是自己出声讥讽,她总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姿态。
“奉容……”奉云哀皱眉,“不自私。”
“那你说,她为什么始终不放你下山?”桑沉草意味深长。
奉云哀抿唇不言。
“让你在山上不通世事,对人情一无所知,活得稀里糊涂。”桑沉草尖嘴薄舌。
“我——”奉云哀意图反驳。
桑沉草哂道:“罢了,不认就不认,你迟早会认。”
奉云哀当真后悔应了这人的话,在将遮目的白纱重新系紧后,她彻底不出声了。
靛衣人也不再吭声,环起双臂便沉沉睡去,根本不怕忽然有人来袭。她腕上的蛇缓缓将身探出,悄无声息朝边上另一人靠近。
奉云哀无知无觉,颈侧倏然一凉,扭头时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冰冷蛇瞳。
她察觉到,那潜藏在她身体里的蛊虫,好似动了一下。
第36章
蛊虫与蛇, 能有什么关系?
月色下,那一双蛇瞳冒着诡异绿光,莹莹幽幽, 毒性想必非同寻常。
就在注视的这片刻间,奉云哀几乎不能动弹,好像魂灵被摄住, 四肢也僵着, 被牢牢钉在此地。
血肉间涌动的痒麻就跟活了一般,瞬间变得雀跃非常, 正飞快地往她脖颈上钻。
这奇痒无比的涌动感穿过脖颈,似乎想占据她的脑仁,令她的口鼻耳, 甚至是双眼都跟着炙热无比。
好热……
要烧起来了,要将她最后的一丝可控也烧尽,似乎从此往后,她只能变作一只任人宰割的傀儡。
此种陌生的抽离感令奉云哀深觉惶恐, 她的思绪明明汹涌澎湃, 躯壳却僵着。
此时此刻,她只能令手指很轻微地动上一动, 就好比魂魄已经离体。
是什么东西,忽然使得她体内的蛊虫忽然躁狂?
奉云哀只能想到母蛊,每每深受桑沉草钳制时, 她的身体便是这般, 只是此前稍显轻微, 她还能留得一丝抵抗之力。
如今别说抵抗了, 她连视线都被定住,目光死死黏在了那通体漆黑的毒蛇上。
莫非母蛊就在毒蛇体内, 不然桑沉草怎会随身将这毒蛇带着,还藏着掖着。
可如若真在,又该如何解蛊?
奉云哀打坐调息,赶紧推开筋脉间的阻滞,顷刻间气血上涌,喉头已觉腥甜。
就借这短暂的回神,她只手擒住蛇首,将之拉到自己面前。
好可怕的蛇,身上缠了圈圈蓝环,鳞上还闪银光。
她本欲将蛇按向自己肩膀,不料蛇口倏然一张,咬在了她的颈侧。
就这刹那,那涌上颅顶的痒麻如受指引,竟一点点地汇到了咬痕上,徐徐不断地往外钻。
还差一些……
奉云哀轻吁一声,不料身边响起一声困惑的“嗯”。
桑沉草慢腾腾睁眼,在她定睛的瞬息,黑蛇已盘回她腕上,又一副乖顺驯静模样。
蛇口不张了,也不再直勾勾盯人。
“作甚不睡。”桑沉草轻哂,“是嫌精力太过充沛,还想再走个一两里路试探蛊虫?”
奉云哀紧挨着粗糙树皮,省得身边人看到她颈侧的咬痕,她抿唇不语,觉察到余下那汇在伤处的痒意,缓缓散了个无影无踪。
她明白了,看来母蛊果真在毒蛇体内,经那一咬,子蛊被召走大半,可惜还有剩余。
桑沉草二话不说便抽出软剑,剑尖噌一声刺出。
奉云哀眉头紧锁,忍着没拔寂胆,所幸软剑未将她伤及,不过是在她腰上缠了紧实一圈。
她一时间有些生气,冷冷道:“我走不了,你不是清楚着么。”
桑沉草轻轻捏着剑柄,漫不经心嗯上一声,道:“倒不是怕你走,这荒山野岭的,你又能走到哪里去,这可不是官道,去云城的路可还认识?”
奉云哀还真不识路,这一路都是这靛衣人驭马,走的还都是极偏僻的山野小径,好像在刻意将她绕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