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哀看向镖局的领队,轻压帷帽帽檐道:“你方才说,你们是在进了琥玉关后,才找到这具尸的?”
领队道:“不错,捡到尸时,咱们进琥玉关不过半炷香时间,而从那边过来,得耗上一个时辰不止。”
奉云哀若有所思,朝柜台睨去。
“害他的人,莫非也才进关?”桑沉草已经走向柜台,不问自取地拿起账簿。
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位住店的客人,赫然就是她。
看完,桑沉草眉一挑,乐呵呵地合上账簿丢开,不以为意地道:“那人也许不住店呢。”
林杳杳干脆命人锁起店门,将团扇往腰带上一别,不悦道:“我会令人挨间客房搜找,客栈门暂且闭上了,从今时起,谁踏出客栈一步,谁便是想匿迹遁逃。”
有客问:“时间不早了,回房成不?”
林杳杳摆手:“谁要回屋,便先查谁。”
“你客栈的东西坏不得,咱们的随身之物,当也坏不得,要是少了折了,客栈也请十倍奉还。”场中冒出一个极其恼怒的声音,看模样并非江湖人,只是过路的商贾。
“自然。”林杳杳爽快答应。
声一落,几名伙计纷纷上楼,房门依次打开。
奉云哀敛了目光,她的刀剑大都已带在身上,其余随身之物不多,无甚担忧的必要。
她余光中,那靛蓝身影从天井离开,明显在往后院走。
“莫想趁机藏物,后院也有人看守。”林杳杳双手往身后一背,在天井中徘徊不停,心烦意乱。
“掌柜,可否借账簿一看。”奉云哀问。
林杳杳摆手道:“方才那位已经不问自取,你既然想看,那便看吧。”
奉云哀走向柜台,也同样查看起账簿,在看到登记在最末的名字后,才决意跟上那个靛蓝身影。
第6章
后院坐着两个忧心忡忡的伙计,两人见有人上前,忌惮对方身怀武艺,嗖一下就起了身。
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对前边那靛衣女子道:“敢问姑娘来后院作甚,掌柜的说了,任何人不得擅离客栈。”
桑沉草双手负于身后,姿态悠悠闲闲,从容道:“还是后院安静,前屋太吵闹。”
两人相视一眼,不敢掉以轻心,沙河死人并不稀奇,偏偏那人是被害死的武林高手。
能杀死天下第一刀的,能是什么无名之辈?
在杳杳客栈多年,店中伙计虽不曾踏足江湖一步,却也因来往过客众多,听说过不少武林中的恩怨情仇,深知其中险恶。
“不必慌张。”桑沉草不紧不慢坐在另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只布囊。
此时奉云哀姗姗来迟,目光滞在桑沉草手上。
那布囊卷拢,看着像是医者惯用的之物,如若是,那里边说不定有金银针。
奉云哀目光一定,蓦地出手上前抢夺,白帷迎风扬起,露出个素洁的下巴。
和此地百姓相比,她太白,白得好似没有血色。
桑沉草眼微眯,轻哂一声。
白衣人出手很快,又极干脆,但架不住桑沉草反应迅速,立刻出招抵挡。
掌风陡然相对,两掌仅隔一寸。
一只手白如脂玉,一只手被日晒得略显黧黑,恰似山中墨石。
白紫两道真气缠斗难分,猛朝四面迸溅开来。
溅开的气劲逼得边上那两名伙计往后仰身,摔了个四脚朝天。
奉云哀只字不言,只管出手掠夺,她的功法寒气逼人,招招式式都利落凛冽,半点不拖泥带水。
真气随她身形而动,既像云雾又像披帛,一时间她与民间话本里的九天神女,简直真假难辨。
而她身上背负的刀剑有那么多,身法步调也丝毫未受影响,听那啷当响声,好像有百只铃铛在旁摇晃。
桑沉草低低哧笑,应对得还算游刃有余,但随之她眉头一皱,意识到对方的攻势越来越疾,此前明显是在试探她的底细。
好在奉云哀只单出掌,并未拔剑,她步法翩跹,不似春风,倒像游龙。
若不是此时白衣人意图昭著,已动真格,桑沉草或许还会觉得,这浮动的白裙甚是仙气逼人,能令人神魂颠倒。
奉云哀几乎就要拿到桑沉草手里的布囊,指尖已经碰及,可在下一瞬,她瞳仁微缩。
布囊扬向天际,被桑沉草甩高五尺。
随之,桑沉草侧身震出一掌,掌中怕是蕴藏了十成的内力。
但见那布囊变作齑粉,连同里边的东西,也成了金银碎屑。
天色已晚,此时已近子时,檐下灯笼煌煌而动,那些金银碎屑隐约可见。
东西变作齑粉,已辨不出其本来面貌。
被气劲扫着,奉云哀的帷帽略微掀起了些许,她回过神,连忙将白帷捋回原状。
“啊呀。”靛衣人笑道:“你拿不着了。”
奉云哀不动声色,那布包毁坏得太快,她根本无法断定,对方毁去的究竟是不是金针银针。
而单凭对方急于销毁的举动,她也无法就此佐证,她如果一口咬定这女子就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再说了,如此邪性之人,行事本就不同寻常。
一些闪闪发亮齑粉,被风卷着贴地滚远。
奉云哀眼眸当即一转,盯向桑沉草,淡声问:“你毁了什么。”
“忘了。”桑沉草拍拂双掌。
“是针?”奉云哀追问。
“随你怎么想,反正人不是我害的。”桑沉草依旧不恼,说话声格外乐呵,“我只是向来不喜旁人争掠,与其被别人拿走,不如毁在我手上。”
奉云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