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开物(242)
转而道:“当然,辛丰男人将女人看作私产,娶得多代表养得起,脸上有光。辛丰注重子嗣繁衍,靠下一代充当家中劳力,维持家族财富的稳定。但我瞧那些娶进门的女子天天围着一个男人转,得不了一心一意相待也很可怜,所以辛丰才会遍地郞阁。万叶飞说得没错,总要有个活处。”
风宿恒垂眸,问:“你们那儿是怎样的?”
“我们那儿啊?”栖真道:“国家颁布法律保障一夫一妻,否则就是重婚罪,要判刑的。我们那儿的男人,同一时间只能娶一个。但社会上出轨的事情很多……出轨就是明明成了婚,还和别的异性有染。都偷摸进行,不会摆到台面上。可还是有很多人明知要受道德谴责,仍选择对婚姻不忠。大概因为人和人的关系本身就是浮动的。当一个人满足不了另一个人在情感、财富、性上的需求,就习惯他求。这就是喜新厌旧,就是人性。”
屏风那边犹豫一瞬,终是问:“你怎么看待男女之间呢?”
“我呀……”栖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若这辈子只能待在中土,辛丰这般共事一夫我肯定接受不了,或许,去燃伢?”
男人语气徒冷:“不准!”
栖真鼓着腮帮:“做什么不准?那我上哪儿找个一夫一妻的国家呢?”
忽然想起来。
“大容!”栖真哈哈笑道:“看来我只能找个大容的夫君啦。”
这么说多少存了小心思,言毕忐忑,侧耳倾听。房里静了很长时间,才听屏风后的男人缓缓道:“这世上总有人是不顾旁人怎么想,不顾宗法怎么样,只想对一人好的。绝不放弃心头所爱,绝容不下其他人,一辈子一心一意都不厌烦。栖真,你该找这样的,你值得找这样的。”
栖真恻然,她找到一个这样的,可惜他一辈子一心一意都不厌烦的对象,不是她。
“能遇见这样的男子自然是好。”她无声扯出个笑,心头忽悠悠漫上酸楚,“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儿风气开放,并未将女子贞操看得等同生死。□□这种事,对女子而言确实不幸,但恶人自有法律制裁,受侵犯的女子不必因此要死要活,更不会因此嫁不出去,所以你不用对那事耿耿于怀。别说他没得逞,即使……即使得逞,我也权当被疯狗咬了,难道一个人被狗咬过就不活了?”
风宿恒算听明白了,她今晚东拉西扯一堆,原来是为了宽慰他,让他对那意外不要执念。
他心里像火山爆发,熔岩沸腾,千言万语欲诉给她听。
我放不下,不是因为把女人看做私产,不是在乎贞操,不是担心你要死要活!
只是因为………
因为…………
默默长叹……因为什么,他无法宣之于口。
唯一能做的,是将那岩浆般炽热滚烫的话全数埋入心底。
翻身背对,风宿恒目视无穷无尽的黑暗,觉得疲惫极了,移了山都找不到出路的疲惫,心头火热不再,唯余丝丝冰凉,道:“睡吧。”
栖真以为表明立场,这事风宿恒可以放下了。谁知第二日醒来,刚在被窝里偷偷打个哈欠,便听屏风后道:“我想了一晚,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彻底解决此事。”
…………
冰天雪地,杀伐岭。
栖真困在马车里三天了。
车外有结界,她在车中怎么闹都出不去。
第一天她喊,第二天她哭,第三天她喊不动也哭不动了。
只能等。
谢天谢地,第三日太阳还未落山,结界消去了。
她跳下车,看到回来的风宿恒,愣忡地说不出一句话。
风雪狂肆,衣袂飘飞。
风宿恒喘着粗气,嘴角有淡红色的冰渣子,满地白雪都没他脸色来得白。他一手捂着胸口,不知因为痛,还是想遮住衣襟上点点殷红。可其实那点红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他满身覆雪,那是长时间匍匐雪地冻在身上的痕迹。
他脸上有鏖战后的疲惫,开口的声音嘶哑:“栖真,过来。”
她僵在原地不动。
因为她看到了他身后牵着的巨兽。
一双滚圆的眼,蒙了血雾的竖直瞳孔。
这种眼睛她见过。
在碧净杀魄池!
那种头脑中的剧痛,那种被袭击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而这次,在她面前的是一头活生生的饕餮。
不,应该说此刻被风宿恒牵着的,是从饕餮体内引出的兽魂!它具备饕餮的形态,却只是一缕半透明、散发蓝光的魂魄。
“不用怕,我封住它了。栖真,接下来会有点痛,但就一会儿,你能说句口令吗?”
栖真照做了。
风宿恒走到兽魂身后,双手起了一个法术,往它身上拍去。
封印顿开,饕餮瞳孔瞬间血雾尽散,露出鲜活的凶光,一眼看到站在面前的栖真,化作残影,流星般冲入她体内。
又是那种异物入侵的剧痛,瞬间弥漫整个头颅,栖真脚一软就要跪倒,被风宿恒牢牢抱住。
他托着她,给她支撑的力量,他的声音仿若梵音,在头顶远近回旋。
栖真不断挣扎,明知于事无补,仍想狠狠拍打头颅把异物赶出去。
“感受到引导了吗?我要你配合我,克服它,让它臣服于你!”风宿恒抱住,不让她离开分毫,关键时刻不按住她,不让她跟着他射入脑中的法术走就会前功尽弃。
兽魂认主,只有一次机会!
可栖真实在太疼了,疼得意识模糊,眼前发黑,凭本能乱捶乱打。
还能咬紧牙关不嘶吼,已是她坚守的底线,即使疼得只剩一分理智,她也全用在了不让自己彻底失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