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苗疆妖女(179)
长渡刚一走,便咬住长渡的袖子。
长渡停了脚步看它,却见它蓦然从他手腕上滑落,爬动到竺叶的床边。
长渡强忍着把竹叶青从竺叶身边扔走的冲动,快步下了楼,夜幕降临,寄春镇似乎没有夜市,整个镇子似是陷入了片安睡。
长渡走出客栈时。
滚雷带起的白光恰好砸落地面,他错了一步,抬头时,瞧见天边的暗沉。
练武之人听力都很好。
他几乎能听到悉窦的声响,似乎是小动物爬动的声音。
长渡脚步一停。
他忽然想到今下午的蚂蚁搬家、竹叶青刚才的异样以及刚才听到小动物爬动的声音。
长渡蓦然转身。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空本来全然是墨色的,可此时似乎破了一个口,明亮得、似有生机的光晕投射而下,“轰隆”一声,恍若有巨龙从天而下。
是洪水。
夹杂着断枝和石块的洪水从山体而下。
天灾面前,人力显得极为渺小。
长渡瞳孔微震,他急忙冲上楼。
以内力将声音传到了镇内。
“洪水来了!!”
人群被惊醒,窗户被支开,两股战战,有良心者拥着妻女父母而走,无良心者裹着被褥急忙奔走,但无一不是匆忙下楼。
楼梯拥挤,人头攒动。
长渡飞檐走壁而过,心跳几乎跳出胸廓,快步推开门,满屋的风让他心脏几乎窒息,他恍神奔向床榻。
木窗被朔风吹开,屋内布局凌乱。
床榻上的竺叶似刚被竹叶青唤醒,迷茫着睁着眼睛,转头看向长渡,长渡不欲多说,单手抱起竺叶,一手支着窗棂,从二楼跳了下去。
竹叶青似乎没想到他会回来,愣怔了下,才紧随其后。
洪水来临后,多往高处跑。
寄春镇的镇民大多都卯足了劲的往高处跑,长渡出来时,虽落后了些,但他本身就是有内力的人,自是比寻常镇民要跑得更快。
竺叶这才看清街边的景象。
她最先看到得是腊梅树。
腊梅树似被拔地而起,卷入洪水中,变成另种杀人利器。
除了洪水声、动物爬动声。
接着便是人的声音,难以想象,哭喊声、尖叫声、怒骂声、求救声、悲痛声串杂在一起,竟像是把杀人利器。
一切有颜色的东西全然被灰白两色压住。
竺叶没正经读过书,但她莫名想到个词。
人间炼狱。
她慢半拍的眨了下眼睛,没意识到什么,却蹙了蹙眉,忽然想到一人,她突然伸手抓住长渡的衣襟,声音难得急了些:
“钟叔!”
长渡记得钟叔,但他更想让竺叶安全,此时竺叶想起,他有些难堪的垂了垂眼帘,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依旧抱着竺叶往前。
竺叶以为长渡没听清,她伸手拽住长渡的衣襟,加大了声音:“钟叔!”
长渡闭了闭眼睛,他听见自己堪称凉薄的声音:“阿木,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头去接钟叔。”
他这话说得几乎有问题。
洪水来势汹汹,钟叔是个老人,等送完竺叶,他就算再回头,谁会保证钟叔是会被洪水卷走,还是在原地等他。
竺叶看向长渡。
他的唇瓣绷得很紧,面色苍白到透明,暴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面上,可她身上却没有水湿,清爽又干净。
竺叶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段记忆。
庆王府被抄家那日,也是个暴雨天。
那是个夏日,明夷裹着大氅要去赴宴。
他的肤色本就白,那日因赴宴前吃了药的缘故,面上几乎毫无血色,他又惯常面无表情,瞥人一眼就像是在找事。
宴会上的郎君女娘有意同庆王府的小殿下交好,邀他玩曲水流觞。
竺叶当时坐在树枝上,垂着头打瞌睡,蝴蝶落在她肩膀时,她才被惊醒,睁开眼睛,便看到被一群人围着的明夷。
他咳嗽得面皮通红,声线却冷淡:“体弱,不便沾水。”
众郎君女娘不由讪讪笑道。
庆王府的小殿下不常出府,今日好不容易出府,众人便想绞尽脑汁同他交谈时,却见他盯着院外的树枝看,片刻起身道:“失陪。”
竺叶没记清那些郎君女娘又说了些什么,她只记得,明夷那双眼睛。
他的眼睫微扬,下睫也很长,远远看着的时候,他的眼角像是有颗痣似的。
他看见她了。
她当时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
当时他们在冷战,哪怕明夷出现在这里,是想跟她和好的迹象,但竺叶并不想同他说话,她刚准备逃跑时,明夷已然来到树下。
隔着层层迭迭的枝桠,竺叶垂下眼睛后,看不见天空大团的墨色,只能看清他垂着的眼帘。绷直的唇线。
他不常笑,浑身气质如霜雪般高不可攀。
他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伏在竺叶肩头的蝴蝶翩然落到他的眼前,明夷颤了颤睫毛,他掀开睫毛,伸出手,手指绷得发白,声线冷然,似训斥道:“跟我回家。”
竺叶看见了他的眼睛。
清冷的,毫无情绪的。
竺叶听不惯他这种语气,刚想跟他吵架时,猝不及防的夏雨坠落,摇摇欲坠般的垂落在他的发梢上。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树枝窸窣,浅绿衣衫下垂。
明夷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伸手,却接到了一浅绿外衫,他猝不及防怔愣了下,还以为竺叶变成蝴蝶飞走了,反应过来时,面色更冷,耳尖发红的握着浅绿外衫,满手馨香,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能化成怒火,冷冷训斥道:“成何体统,在外怎能随随便便就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