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苗疆妖女(184)
常因掀开眼皮看他。
月光恰好落在门前,长渡隐在暗处,他看不清他的面容,视线却越过他,自发跟着月光,落到床榻上。
月光伏在少女的面颊上。
常因只看了一眼,长渡却移了移身形,挡在常因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您还有其他事吗?”
常因沉默的拉开视线,他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多说,转身正准备离开时,却回首看向长渡的面容。
许是因为角度问题,此时他看清了长渡的面容。
长渡自幼时便因病借住蜀山。
他当时沉溺于情伤中,对于这个被掌门塞过来的孩子,几乎同他父母长得一般无二的孩子并没有太过于关心——他看这孩子一眼,都能想起他的母亲。
可这个孩子实在耀眼,无论是过目不忘亦或者于剑道一术。
常因看着从童孺到少年,再看着他长成如今这般模样。
长渡已不再是简单的故人之子,
更是他精心养大的孩子。
常因垂了垂,他站在月光下,望着阴影处的长渡,声音似警告道:“寄春镇镇民并没受过剑伤。长渡,如若下次,你还这般,乱杀无辜的话。”
“下次我定不会训斥你,会亲手杀了你。”
长渡垂了垂眼皮,一言不发。
他并未听下去常因的警告,只是想着背后之人的下一步棋。
如若此事真同竺叶在旭日村里所说的,
村民将一苗疆少女捧为神明,又将神明拉下神坛。
那下一步,便是将竺叶拉下神坛。
因蜀山和药王谷的介入,镇民并不会在竺叶身上分出多少心神。
灾情过后,常发疫病。
长渡掀开眼皮,看向常因,声音冷淡:“近日镇内有发热得吗?”
常因一愣,反应过来,便摇了摇头,又道:“苗疆的蛊药,中原不清楚也是正常。许始虽看不出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才道:“据说,巫山深处有味药,可解世间百病。”
常因言到此,话音一转:“听说药老近来会在巫山附近。”
“如遇药老,寻药求医也方便一些。”
长渡应了声,脑海却想着。
最好的方法,便是将竺叶送走。
可背后之人的目的如若是竺叶,那将她送走,也无济于事——何其残忍,难道就让他看着她,枯萎吗?
常因看着他的神色,冷不丁问道:
“你来巫山,是来寻药?”
长渡掀开眼皮,他的眉眼冷淡又凌厉,瞳子漆黑,盯着人时,总有种挑衅般的傲然来。
可近几年,他却惯常是温和的形象。
常因微蹙眉看他,却听到长渡很轻的问道:“我当年,吃过什么药?”
常因因此话雯时被拉到往昔。
他将阿奴带回蜀山时,阿奴因高热神志不清,喃喃念叨着一名字,似乎误入魔障。
前尘往事太过牵绊,于前行道路不便。
而其他药又治不好他的高热,许始便取了味冰蛇心——以此入药,忘却所爱,斩除前尘牵绊。
但常因当年并不想长渡斩断前尘。
许始便取极少剂量。
长渡醒后,过往记忆均模糊。
许始便觉得是剂量问题,剂量过少,并不会造成失忆,他当时也确有私心,想着让阿奴从头开始。
而现今,常因看着长渡的面容,才知道他当初念得那个名字——拼命让自己记住,可造化弄人,到头来,偏生对最念想之人,记忆恍惚。
“许始当年也说过,此药药力并不强盛,你也并不会失忆,只不过记忆会模糊些许。”
.
天空乌云密布,周遭树影恍惚,狂风骤起,大雨瓢盆。
竺叶感觉自己在下坠。
粘稠的黑暗将她包裹,她感受到窒息般的疼痛,可狂风并没有停止,反倒是愈演愈烈,狂风鬼哭狼嚎,化作鬼手拉着她不断下坠。
蝴蝶蜘蛛各类虫蛇爬满她的身体时,天空乌云似乎被吹散,她得以望见林间枯骨。
梦里,竺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她看见自己伸出手来,默默念道:
“一、二、三、四……”
她的手指被迫移位,视线落到另一边的枯骨:
“一……”
蝴蝶落满枯骨。
“二……”
蜘蛛爬满枯骨。
“三……”
她的声音刚落,心脏却一痛。
视线不由自主的下垂,落到胸廓上,胸廓似破了个口子,血流从心脏溢出,淌过衣裳。
而利器,就在她的手中。
她握着剑柄,将剑尖抵进自己的胸口。
她在自杀。
天空中的乌云似又重新闭合,爬在枯骨上的虫蛇齐齐盯着她看,口器一张一合,似发出人声。
“下一个,就是你。”
竺叶蓦然惊醒,汗透衣衫。
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落在她耳边的呼吸紊乱了瞬,可又快速调整好吐息,声音放轻道:
“是不是做噩梦了?”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竺叶,竺叶一时放松心神,她小心睁开眼睛时,瞧见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桌面上的影子,及窗边开得正好的花朵。
她还未说话时,腰间被人搂住。
她听见他放轻的声音。
“乖乖,怎么不说话?”
竺叶的视线才从窗边的花移开,落到长渡的面上,他坐在床榻上,乌发坠在腰间,乌瞳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看得竺叶恍惚以为她消失很久了。
她奇怪的摸了摸面颊,钻进长渡的怀里,声音清脆,尾音拉长,恍若在撒娇:“我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