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苗疆妖女(51)
竺叶绑着花带,她随口道:“我没有父母。”
长渡微怔,本来准备好的话语此时竟然一句也吐不出来:“我现在…也没有父母了。”
竺叶系好花带,又系了两个小铃铛,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直响,她探头看了长渡一眼。
这有什么好比较得?
她这般想着,却又想起长渡给她缝得月事带,不免装作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长渡这才知道自己又犯蠢了——竺叶语气平常,并不难过,根本不需要他去安慰亦或者共情。
他好像,总在她面前犯蠢。
竺叶靠在洞壁上,她一手支着下颌,盯着火光看了片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声音懒洋洋的:“我好瞌睡,我要睡觉了,小道士。”
她还很有礼貌的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可以吗?”
暴雨还在落,噼里啪啦的下着,不知名的鸟雀啾啾乱叫。
长渡于火光中抬头看了竺叶一眼,她阖着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如小扇子般在她面上落了一排,瞧着难得恬静。
长渡定定的看着她。
直至鸟雀被狂风震得齐飞,洞口上壁下落了排雨雾,长渡才堪堪转过了头,他倏然站了起来,越临近洞口的时候,风雨袭来,落了他满身,花草清香的气息让他微怔,须臾间,他便停下了脚步,靠在洞口看着外面的暴雨。
洞口旁落了满地的树叶,黄的绿的,如同毯子般的铺了满地,长渡的视线上移,落到探出半空的枝桠之上。
上面坠了满目绿意,绿叶上仍带水珠,颤巍巍的。
草木灰。
长渡提步过去,他未摘树上的绿叶,反倒是半蹲着去拾地面上未脏污的、完好的树叶。
他刚起身的时候,不知是从哪儿刮起了阵狂风,风声鹤唳,吹动枝桠,落了他满身的树叶。
长渡怔怔起身,长身玉立。
狂风吹落他两侧的发。
树叶下的水珠如雨雾般落下。
他忽觉。
心尖也似是起了这么一场狂风,不管不顾的吹落满地树叶,落了人满身雨雾。
.
洞内,火势依旧旺盛。
长渡的双眼越过跳动的火光,落在那截靛青色的袍角,定定的看了半响,才移开视线,他正准备在火上支起木架时,却发觉木柴依旧是湿漉的。
湿柴不易点燃且会涨起黑烟。
他盯着湿柴看了半响,忽想到了她。
“小结巴,”她满面灰尘,尤其是脸颊旁边,在说话间灰尘晕到她的酒窝位置,可她却皱着张脸,边以手扇风边咳嗽道:“你行不行啊?不行我来点火!”
当时他是鼓着一口气的,挡在竺叶的面前,提剑将木柴劈成小块,选了里面未沁湿的木块,这才点起了火。
竺叶鼓了鼓掌,酒窝浅浅:“看来不需要聪明的竺叶嘛,你只比我蠢了一点点!还是很聪明得!”
长渡于火光中回首望她。
在过去的十六年中,他被很多人都夸过天资聪颖,可那时他始终记得师伯所述之言——不骄不躁,方能成大器。
可他却在这狭小的山洞中,
少女不走心的夸奖中,
体验到了平生头一次的、洋洋得意。
火光跳动着,
长渡蓦然回神,他望着已然酣睡的竺叶,取两木柴放于火堆边,将流光剑置在其上,才将那堆湿漉漉的树叶放在流光剑剑身上面。
试图以铁传热。
湿答答的衣服穿在身上很难受。
其实长渡离开蜀山之后,除了刚下蜀山那次穿了弟子服,其余时间都未穿弟子服,此次也是自然。
他换衣前,先瞥了眼竺叶,确保她依旧在酣睡时,才快速解开腰带,换了身衣服,正当他合上衣襟时,听到竺叶的声响。
是很难受的哼唧声。
长渡几步上前,见她蹙着眉皱着脸,双手难受的捂着腹部,指尖微微汗湿,但她好似还没醒,鬓角发丝微湿,唇瓣微微张开。
他侧耳去听。
“疼…疼。”
长渡下意识的碰了下她的手。
她的手,全然冰凉。
竺叶在做梦。
梦里,她在天山。
天山飞雪,千里冰封。
她一直往前走,却一直寻不到出路,触目所及皆是雪,一时不察,跌落在雪堆中,撞得满身是伤,尤其是腹部,感觉像是装了块冰块,沉甸甸的,满是冷意。
竺叶使劲擦了擦脸上的雪,思考着怎么出去,却突觉手边燃起堆火,她下意识的靠近火堆,紧紧的抱着双膝。
太阳也终于升起来。
她感受到了暖意,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长渡先是被竺叶紧紧抱住,须臾,她似乎感觉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又磨磨蹭蹭的蹭了蹭他的胸膛,又重新握在他的怀里。
这番动静下来,她依旧没醒。
长渡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只能靠在石壁上。他的一只手还被竺叶攥在手心里,死死贴在腹部,另一只手只能下垂着,离竺叶的小铃铛不远不近。
他默念着清净经。
洞外暴雨骤歇,雨声淅沥。
竺叶不安分的蹭着他的腹部。
长渡绷直指节,他的手背青筋裸露,盘踞在极白的肤色上,看上去和他清冷的外表、温和的性子不同,有种难言的侵略感。
他艰难的以手抵着竺叶的脑袋,低声道:“你…别总是乱动。”
竺叶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的寻求温暖的位置。
竺叶虽觉太阳温暖,但晒得久了,她有些想喝水。
但此处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