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瑶衣(208)

大晚上的,终究不好在这边待太久。

正想着,听见身后有了些许动静。她转头去看,便见着詹铎从书桌后站起。

他动作稍慢,站直身子的时候,身形明显的停顿了下,这才缓迈一步。

袁瑶衣知道,虽然表面上他看不出什么,但是那条左腿真的对他有影响。人都是血肉之躯,哪有他口中那么云淡风轻?

好在没伤到筋骨,等新肉彻底长出来,也就好了。

“打开看看。”詹铎踱步到桌边来,眼神示意桌上的汤盅。

袁瑶衣低头,抬手掀开其中一个汤盅的盖子:“番薯红豆汤?”

只一看便知道,这盅糖水是从上回的那个糖水摊买的,因为香气浓郁,用料也足。

詹铎在凳子上坐下,去给剩下的汤盅打开:“记得上回你喜欢吃这两样。”

另一个盅里是芝麻糊,黏黏软软的,散发出芝麻的香气。

袁瑶衣一下便猜到,这是他方才支使下人去买回来的。眼神一扫,看见他的手侧沾着几点墨汁。

而他应该没察觉到,拿着汤匙搅着盅里糖水,发出轻微的响声。

所以,他是将公务赶出来,然后过来陪她说话。

“世子的腿的怎么样了?”她问,想着该如何开口,帮他看看伤口。

詹铎抬眼看她,唇角挂着笑:“瑶衣,你知道什么事让人觉得开心吗?”

“嗯?”袁瑶衣一声轻轻地疑惑,他不回答问题,反而问她这样莫名的一声。

她微仰起脸,眼睫轻扇两下,心内思忖着他的问题。什么事让人觉得开心?

“有很多啊,就比如现在有好喝的糖水,就觉得开心。”她开口,想了想又道,“和亲人久别重逢,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听她一样样的说着,詹铎安静听着,眼中是柔和的光。

袁瑶衣见他不语,问道:“世子说是什么?”

“瑶衣你说得这些都对,”詹铎笑,手指推着汤盅送去女子手边,“至于我,我觉得是被人关心和挂念。”

袁瑶衣手指碰上温热的汤盅,闻言眉间一皱。

所以,最简单的关心挂念,就会让他觉得开心吗?

似乎也不难想,他母亲早逝,父亲对他不在意,很多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人人都说詹铎冷清孤傲,其实便是高门中的冷漠造成这样的他。

“吃啊,”詹铎拿手指敲敲桌子,笑出声,“是不是还惦记着我的这盅?”

袁瑶衣回神,冲着他笑:“对啊,我就觉得你那盅好吃。”

她笑眯了眼睛,可是心中涩涩的。这个看似冷淡的男人,其实才是最想得到温暖的吧。

“这样啊,”詹铎看看自己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汤盅也推了过去,“那都给你吧。”

袁瑶衣捏着汤匙的手发紧:“我吃不上这么多。”

“你吃不上,剩下的给我。”詹铎道,一只手肘搭上桌面来。

原先还觉得这些糖水美味,很想吃一口。可现在,袁瑶衣完全吃不下。

只因为,詹铎方才无意识的一句真心话,愿意露出他性情柔软的一面。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两人会自然的分享彼此的感受。

后知后觉,袁瑶衣发现自己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是看他的腿。

将糖水吃完后,天已经晚了,正好重五也回来了,她便准备回家。

詹铎说送她回去,袁瑶衣哪敢用?他后面要办那桩棘手的案子,该尽早把腿养好了才是。

好一番推辞之后,他才答应让重五送她回去。

从县衙中出来,袁瑶衣的篮子里多了点心,是詹铎桌上的那些,他给她装上了。

“案子很棘手,是不是?”她问,踩着阶子下到街上。

重五跟在旁边,点点头:“世子也就是到了厚山镇才能得些安宁,在府里有麻烦事,在朝中还有麻烦事。就连国公爷也劝过,让他别碰这件案子。”

袁瑶衣安静听着,心中隐隐不安,若是连詹韶康都出口提醒了,那这件案子看来非同小可。

自然,她知道詹铎的性子,当初以他自己为饵入局,便是想着一查到底。

一阵风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都会好的。”她低低的道了声。

四日后,厚山镇这边的事情办完,詹铎启程回京。

一起的还有当初抓到的几个贼子,其中就有宁遮。

官兵将人押进囚车的时候,袁瑶衣就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以前总爱拿着把折扇的青年,如今身穿囚衣,蓬头垢面,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有那些愤怒的人,朝囚车丢着石子。

“老天保佑,案子尽快水落石出。”边上,伍氏双手合十,祈祷着丈夫早日回家。

其实,像伍氏这样的人不少,因为家人牵连进案子,受无妄之灾,全部寄希望于案子查明,家人回归。

一切准备好后,官衙大门内有人走出,最前头的人一身绯红官袍,身姿高挑。

他身旁跟着县丞,正说着什么,并伸手提醒着几步外的门槛。

并着,还有几个挎着刀的威武侍卫,跟在后面。

看热闹的人被吸引去目光,不再去理会囚车中的犯人,而是齐齐看着那位当朝最年轻的三品权臣,詹铎。

袁瑶衣看着詹铎上了马车,遥遥的,他踩着马凳,也正看来她所在的方向。

阳光很好,照耀他那般注目,天生便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也就是短短的功夫,詹铎便进了马车。而后,一行队伍正式出发,沿着镇子的这条主街,往西走着。

等队伍走远了,人群也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