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知道袁娘子回来,没来得及准备客房。以前你在德琉院住的,便去那边住吧。”尤嬷嬷带着人往前走,一边说道。
袁瑶衣说好,左右老夫人知道她和詹铎的事,在这个时候也不必扭捏作态。
两人沿着游廊往前走,到处安静的很。
尤嬷嬷看看身边安静的女子,和以前一样乖巧,惹人心疼:“你担心世子是不是?”
“是,”袁瑶衣点头承认,轻着声音道,“外头说,他是强行提案审理。”
尤嬷嬷叹了声:“外头说得没错,谁也没想到世子会突然如此。白日里,族里的人还来过,说世子此举是想害死二公子。现在不仅提刑院不安定,连国公府也不安定。”
“这么严重?”袁瑶衣皱眉。
“既然老夫人留你住下,有些事情也无需瞒你,”尤嬷嬷语气顿了顿,脚下一停,“世子恐怕近期内回不来府里了。”
闻言,袁瑶衣呼吸一滞。她料到案子麻烦,可是没料到如此严重。
詹铎是当朝三品枢密使,是官家亲封的邺国公府世子。这桩案子也是官家交给他的,为何现在他要强行提审?
是如之前的猜测,牵扯到北诏,朝中有意压下此案,怕影响和谈……
她觉得后背发冷,不敢想詹铎如今这般做了,后面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尤嬷嬷看她不语,便继续道:“世子如今的处境不容易,朝中尽是对他的不利言论,家中亦是如此。”
“可是,”袁瑶衣喉间发哽,好容易说出几个字,“他既已这样做了,这案子便只能继续审下去,对吧?”
尤嬷嬷嗯了声:“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全京城都知道了,只能继续。”
袁瑶衣眼帘微垂,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
所以,詹铎他是故意为之吗?
。
提刑院。
已是深夜,这处专管刑罪处罚的衙门仍旧灯火通明。不仅威严的前堂如此,连平日安静的后院也是如此。
后院的一处房间,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接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走了进来。
“大人,他们这是真不想放咱们出去吗?”重五气冲冲的走去书案旁,单臂掐腰,“我说回府拿两套换洗衣裳都不行。”
书案后,詹铎身穿官袍,正看着手里的卷宗。
“我这里有一套便装可以换,无碍。”他视线不离卷宗,简单道了声,“以前长途行军,从头到尾都是一套衣裳,不必那么讲究。”
相对于随从的情绪波动,他面上很是平静。
闻言,重五苦笑:“我的世子啊,这能和行军打仗相比吗?”
詹铎抬头,从书卷后露出一双疏淡的深眸:“一样的。”
和上战场一样的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90章 第 90 章
詹铎站起来, 走到房门边,抬头看着天上明月。
月光明亮,连远处的景物亦能看清。
“去年的这个时候, 我们还在龙虎岛,”他细长的眼睛微眯,单手背在身后,官袍的广袖垂下,迭出一层层的褶皱,“都道是我赢了那场海战,可是谁又知道在那里死了多少人?”
重五本来还气呼呼的, 闻言脸上浮出悲伤:“大人现在已经回京了, 而且那次你毁了北诏所有战船,他们元气大伤。”
有些事提起来,仿佛还能嗅到当时弥漫的血腥气,耳边是痛苦的呻.吟。
“你觉得我们赢了?”詹铎淡淡道。
“当然赢了,”重五肯定的点头,“大人连升两级进了枢密院,这就是官家给的肯定,还有北诏如今的议和,是大人赢了。”
詹铎保持着看月的姿势:“既是赢了, 那么这桩案子为何迟迟压着不审?”
“这……”重五说不出, 低下头去。
他只是跟随詹铎的随从,有些事情不好乱说。可是这件兵器偷运案, 他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现在詹铎握在手里的证据, 完全可以顺利审理清楚。
官家那边态度不明,朝中一片反对, 分明是想这件案子一直压下去,直到渐渐淡忘,就如同许多积压的陈年案一样。
“可能,”重五支吾着出声,“是因为目前北诏使团准备来京,等他们走后,官家会让案子审理。”
詹铎脸一侧,看了眼重五:“连你也觉得,我不该提审这件案子?”
“大人,”重五低着头,小声道,“虽然很多事我不懂,但是看得出,这案子底下牵扯的太多了。”
不止是北诏,还有朝廷里的那些官员。真要是全部挖出来,整个京城都得跟着震动。
詹铎皱眉不语,面色疏冷。
重五深吸一气,干脆提高了点儿声量:“大人,你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你?真继续下去,可能官家会对你……”
“对我如何?”詹铎薄唇微动,颀长身姿立于门边,“我既查清了,便会继续下去。那些死在外的将士们,总要给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瞑目。”
那些隐藏在朝中的、平时道貌岸然的人,他既知道了,就会揪出来。
凭什么,那些在外拼杀的将士吃最差的,药是假的次的,还有那些黑心之人将本朝兵器运去关外。
不真动手处理,最终,大越朝引以为傲的所有东西,最终也会被偷走。
重五听着,只能心中一叹,也明白詹铎是打定了主意,将案子进行到底。
也许就在明日,便会将那些与北诏暗中勾结的大臣揪出来。可是这样的话,詹铎也将自己置于无路可退的境地。
案子审理得不好,刚好是给人递刀;审理得好,可说起来又是他私自提审,并未提前请示官家……